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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说,她是在思考他们二人的未来,以及那仿佛近在咫尺,但永远都触碰不到的所谓危机感。

云瑶认真地想了很久,几乎把她能想到的办法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八个字之外,完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她又不能占卜……唔,占卜?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背,鲜红色的纹路在日光里泛着淡淡的微芒,妖冶且又诡谲。

虽然看起来像是个不祥的征兆,但依然不能否认,它曾经是一片“可昭示未来”的龟甲的事实。

她决定试一试。

云瑶仔细地锁好了门,在满是麝香与红花味儿的幔帐里打了两个喷嚏,揉揉微红的鼻尖,在榻上躺了下来。她试图让自己感觉到那片龟甲的存在,蒙蒙地一层覆在她的手背上,然后反手握住……握住……她微抿了一下唇,意识到指尖微微发烫,一种微妙的流泻之感在她的手背上滑过,温温热热的,教人不容忽视。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体会着那种感觉,不知不觉地入了梦。

她又开始做梦了,依然是漫天的大火,如同蒙着一层轻纱,在梦境里影影绰绰。她努力压下那种不悦的撕裂之感,慢慢地揭开那一层纱,努力看清眼前的每一幕。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这场梦境昭示着未来。现在,她在试图控制这场梦。

梦境越发地清晰了,每一处场景都纤毫毕现。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吃力,但是却不愿意放弃。只差最后一点点了。她努力朝梦中的场景望去,皇宫,烈火,冲天而起的淡淡烟雾,还有一丝不可遏制的咆哮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看不到说话的人是谁,也听不到那人的声音,但是却能感觉到有人在说话。

她又听见有人答道:自然知晓。

梦境在那一刹那变得万籁俱寂,一位带着青铜面具的男子从浓雾里走出来,目光锋锐如刀,指腹上隐隐带着些细小的伤口。她听见他说道:宇文氏策马入邺城的那一日,可想得到今天?

他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带着些嘲讽之意。

对面那人似乎也是一位将军,但却蓄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她听见那人指责道:你要叛出大齐么?

她又听见他笑道:自然,不曾。

淡淡的烟雾散去了,她倏然从梦中醒来,冷汗沾湿了里衣。

北齐,北周,宇文氏,皇宫的漫天大火。

她隐隐猜到他要做些什么了,但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他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

也许,也许是这些年的经历,将他磨得更加锋锐了罢。

云瑶乱七八糟地想着,回忆起梦中的场景,只感到头痛欲裂。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猛然吐了出去,这些麝香、红花、乱七八糟的辛香调料,真是……她的继母真是麻烦!

她揉揉眉心,从榻上跳下来,跑到前堂去找爹。

那位继母真该犯事儿了。

同样的事情她已经做过一次,这回自然是驾轻就熟。那位继母顺利地滚蛋了,二娘子的“疯病”也慢慢地好了。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现今只有十四岁,比上一回提早了整整一年多。

云瑶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身边的事宜,继母,长姐,父亲,祖母。比起上次的仓促和不知所措,这一回她变得游刃有余许多,不但从容地解决了自己的艰难处境,还让大家认为这场疯病,是真的“慢慢地好了”,在她那位继母停止用药之后。

一切都如此顺遂,只除了一点微小的差错。

兰陵王,没有来晋阳。

这一世与上一世的区别,不仅仅只有一个她,还有一个重生的兰陵王。比起上一世的隐忍和不知所措,这一世兰陵王要游刃有余多了。他只花了五年的时间,就将北齐的边境往北推延二百里,将突厥人挤到了草原之外;至于所谓天煞孤星的传言和诋毁,与他而言,不过清风拂面。

这是云瑶半夜偷偷去见他时,他笑着同她提起的。

她犹犹豫豫地提到了那场梦:北齐,北周,宇文氏,皇宫的漫天大火。

他愣了一下,继而又笑着揉揉她的头,安抚道:没事,迟早有一天会来的。

兰陵王说这番话的时候,墨黑的瞳仁里隐隐有些恨意,仿佛是深不可测的幽黑。她枕在他的手心里,用面颊轻轻蹭了蹭他的指腹,不掩担忧之意。

他说,这是上天的恩赐。

他还说,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即便再是驽钝,她也能猜到高肃的意思了。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不管历经几世都无法释然的遗憾。现在他们回到了这里,他自然——自然是要弥补这场遗憾的。

她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交缠,低声道:“我帮你罢。”

兰陵王低下头,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耳朵:“阿瑶,容我一个人去做罢。这是我的夙愿。”

一个长久以来都无法释怀的夙愿,只愿以身化长枪,撕裂那些沉沉暮色的夙愿。

她点点头,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