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若是处处想不开,那世上不容易之事十有,岂非日日都想寻死?”夏雨抽出自己的手,徐徐起身站立,望着这一片若云霞灿烂的梅花海洋,笑意嫣然。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朔站在她身后,与她一道欣赏这无人打扰的美景。
夏雨觉得,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纵然是荒草漫长,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景。因为心里觉得高兴,所见之处,皆是景色宜人。
因为有些人,谁都替代不了。
抱着五颜六色的梅花走出茂王府大门的时候,夏雨偷偷瞧一眼站在门内抹眼泪的茂王,心里偷笑,但——赵朔折的,谁也没办法。
折都折了,难不成还装回去?
茂王也算是识大体的,顺水推舟,都折断了,干脆就送给赵朔一个人情。
赵朔的脸皮自然是厚实得很,即便茂王不愿意相送,他也不打算还给人家。好一句,实在是手痒难耐,欢喜得紧。皇兄这梅花,真乃人间至宝。轻轻松松的就把自己折梅的事给遮掩了过去,还说得那般理直气壮。
临走时,赵朔道:来年开春还会梅开二度,彼时再来!
把茂王的脸都吓成了碧梅色,直到睿王府的马车离开良久,他才一屁股坐在了府门前的台阶上,心疼得红着眼眶,噙着泪。
从此,茂王府的大门便自此关闭,人们只闻其香不见其梅。
哎呦喂,这可真是心疼得撕心裂肺了。
马车内,弥漫着淡雅的清香,梅香四溢。
“爷没瞧见茂王爷的脸色吗?”夏雨偷笑,“人家的脸色都呈猪肝色了,你这厢还说着风凉话。那一句,彼时再来,可别把人家吓出病来。”
“他可不敢病着,不怕爷再来探病,把后院的梅花连根拔走?”赵朔瞧一眼她怀里抱着的梅花。
一大摞的梅花,各色各样的都有,那么多的品种,一个也没放过。不过转念想想,换做是谁都得心疼大半年,以后但凡想起,都还得揪心难受。
即便不是痴梅之人,自家的花卉被人采摘,怕也不好过。
夏雨噗嗤笑出声来,“你还真打他那些梅花的主意?”
“怎么就没想到,要在养心阁内种梅花呢?”赵朔轻叹一声,饶有兴致的端详着夏雨手中的梅花。
及至下了车子,进了睿王府,夏雨手中那一束梅花,惊得洛花半晌合不拢嘴,“公子,碧色的梅花?粉色的,白色的,真的——太好看了!王爷待你真好!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碧色的梅花!”
李焕蹙眉瞧了一眼夏雨手中的梅花,而后与赵朔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俯首垂眸。
小心翼翼的取了花瓶,将梅花插在瓶子里,满屋子的梅花清香幽然散开。冷风吹着窗棂,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好似又起了雪风。
洛花在一旁嚼舌根,“公子你听说了吗?今日我上街去买丝线,听得一些闲言碎语,说是镇远侯府那头,打算让侯爷夫人过门,已经开始筹办婚事了。虽然年尾没什么好日子,但挤一挤还是有的,即便不是很好,但也算凑合。”
这话刚说完,正在一旁擦剑的寻梅随即收剑归鞘,走到洛花跟前,以胳膊肘忖了洛花一下,示意她莫要多嘴饶舌。那镇远侯府的事情,是能随便提的吗?
别人不知道,她们几个可算是心知肚明的。
那镇远侯府,别的没有,白眼狼倒是有很多。
洛花一怔,下意识的抿唇,“公子,我——”
“还有呢?”夏雨打量着花瓶里的梅花,若无其事的嗅了嗅,然后放在了赵朔的书案前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越看越觉得心里舒坦。
身后没人敢吭声。
夏雨回头,“继续说。”
“公子,我都是听人乱说的。”洛花咬唇。
“没事,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我这人宁愿当个明白鬼,也不愿意糊里糊涂的。”夏雨伸个懒腰,翘着腿靠在软榻上,“继续说吧!”
洛花瞧了寻梅一眼,这才轻声道,“我还听说,因为疏影小产之事,咱家爷私底下送了东西去镇远侯府。如今疏影,即将成为小侯爷的妾室,将纳娶同行。”
说到最后,洛花的声音几乎低到了尘埃里。
所有人面面相觑,很清楚夏雨在这场阴谋里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实打实的垫脚石,铁铮铮的踏脚板。就这样,疏影踩着夏雨的肩膀,坐上了镇远侯府的侯爷妾室之位。
一个自诩深爱,而不屑名位的女子,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没有开口没有要求,白白得了妾室的位份。当时只有夏雨在场,夏雨是睿王府的人,是故这件事多少人揣测其中而难以解答。
真相如何,也唯有当局者清。
“卑鄙无耻!”寻梅切齿,“少主,你——”
“别乱来。”夏雨抬头,“不许碰她。”
她不是不知道寻梅的心思,可不管于公还是于私,现在动疏影都是极不明智的行为。江湖人不管那么多,可她现在却不得不三思而行。
这是睿王府,谁都知道,她是睿王爷的内侍。
所以——无论如何,她不会轻举妄动,给赵朔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就是个妾室,上头还有侯爷夫人呢!
阿奴怀中抱剑,冷飕飕的开口,“郡主选的侯爷夫人,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们放心就是!”
这么一说,洛花连连点头,“说的是,那郡主是何等人物。如今要远嫁大夏,第一件事便是让镇远侯府娶亲,虽然纳妾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想落人口实,但八抬大轿进门的侯爷夫人,可是镇远侯府真真正正的女主子。疏影就算再厉害,那也得屈居人下。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郡主还给侯府立了不少规矩,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谢家不可休妻!”
“这么说来,不管疏影怎么折腾,永远是个妾。”寻梅忽然笑了,笑得潮冷无温,“真可惜啊,那么好的手段,那么漂亮的身段,终究只是个妾。啧啧啧,这就叫做报应!”
“好了,都别说了。”夏雨深吸一口气,“她的事,咱们都不管,不过有关镇远侯府的消息,你们不许瞒着我。”她想了想,扭头望着阿奴,“辛老头那里怎样?解药可研制出来?”
阿奴摇头,“不知道。”
夏雨一下子坐起身来,“那少傅府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寻梅答。
挠了挠后颈,夏雨轻叹一声,啐了一句,“这该死的樱娘,小爷早晚得收拾她。”
“不知道她们跟黑煞盟是不是也有关联。”寻梅眸色凝重,“少主,若她们跟黑煞盟也有关系,只怕非你一人之力可以为之。你想想,代州府之事与黑煞盟有关,而樱娘与代州府之事又有牵连。偏偏这些人又搀和了乌托国,这一连串的想下来,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夏雨点头,无奈的瞧着她,“我当然知道不寻常,可得有证据。咱们空口白牙,谁信呢?何况她们还有散,如今那些官家子弟,一个个被她们迷得团团转,咱要是轻举妄动,吃亏的还是咱们。”
阿奴表示赞同。
只是谁也没想到,到了夜里,梁以儒又去了花满楼。
梁以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神使鬼差的,自打从花满楼回来,便是心心念念的,天一黑便有些不由自主的想去。
他想着,是不是昨夜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所以——
点的,还是虹乐的花牌。
一回生二回熟,虹乐依旧笑颜如花,有礼相迎。
漆黑的内阁中,低沉的男子之声在屋内飘荡,“又来了?”
樱娘“嗯”了一声,“是他,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