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官仲怔,“公子的意思是,睿王早有准备?”
“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都交手那么多年了,他那份心思虽然教人猜不透,可这一次,我一定猜中了。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变得不可理喻。即便胜券在握,最后也输得一败涂地。”东方旭握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在掌心,鱼儿锐利的牙齿似乎很想啃噬他的手。
可惜,被他捏在掌心,根本无法自主。
“这么说,睿王是有意送走她。”云官这才恍然大悟。
“送走?哼!”东方旭突然用力,手中的鱼儿瞬时别捏得肠穿肚裂,鲜血瞬时染尽双手,满手的鱼腥味血腥味,“即便是死,她也该留下来。就这样从我的眼前消失了,我怎么舍得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云官下意识打了个冷战,却不敢多说半句。
低眉望着掌心的死鱼,东方旭冷笑两声,“我就知道他迟早要送她走,可他问过我了吗?我不愿意!即便让她死,我也不愿让他们就此逍遥快活。不过这样也好,义父一定会好好处置的,想来过不了多久,赵朔就该反了,彻底的反了!”
深吸一口气,东方旭如释重负,“我竟是如此期待她的——死讯!”
云官垂眸,不敢吭声。
站在衣柜前头,那一排的白衣素色,都是他最喜欢的颜色。那一身的白,一如初见,只是未曾见的是他始终黑沉如墨的那颗心。心是黑的,怎么漂洗都不会变白。
他想着,他是不是该去见她最后一面。
至少,赶在赵朔之前。
东方越很少亲自出马,除了每次为公主取药。这一次也不例外,马蹄声声,黑衣蒙面。策马扬尘,终铸大错。
疏影走在长街上,京城里的异动,她自然看在眼里。快步从偏僻的小巷子走过,半低着头走进了花满楼的侧门。樱娘听得来人来报,急忙去了后院,乍见疏影,便快速引着她从侧屋进入,疾步走上楼去。
“你怎么来了?”樱娘压低声音,带着少许狐疑。
“林中小屋被毁,我不能光坐在家里等你们的消息。”疏影疾步上楼,“就好比这一次,这么大的事,我竟然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他在屋里。”樱娘冷了眉目,快速环顾四周,“你赶紧进去,只是他不会希望你出现在这里。”
疏影冷笑两声,“你以为我愿意来吗?”语罢,快速推门进去。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黑暗如夜,有个人影冷然站在窗口,“你可知今日若是教人发现,你就是个弃子。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疏影缓缓而坐,黑暗中抬头望着那个伫立窗边的身影,“夏雨离开了京城,为何没人通知我?”
“通知你做什么?”他转身,黑暗中眸色利利,“难不成你还能赶去追杀她?就凭你?”
疏影沉默了良久才道,“好歹姐妹一场,我还能送一送。”
“送?”他忽然笑了,笑声冷厉无温,“猫哭耗子假慈悲,何必惺惺作态?你当初与我们合作,不就是奔着她去的吗?”
“没错,我是奔着她来的,可那又怎样?难道她要死了,我连笑两声,都不应该吗?”疏影凉飕飕的笑着,“她若不死,我永远没机会。现在她出了京城,就一定会死,那么我的机会就来了。”
男子缓步走过来,走到她身后,缓缓俯下身子抱住了她。灼热的唇瓣在她的脸上挪动着,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脸上徘徊,她僵直了身子,心却始终都是冷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公主快要死了,只要她一死,你的身份就可以昭告天下了。到时候,你会有更好的一切。”他伏在她耳畔呢喃,“等东方旭掌握了大权,东方越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只能就此作罢。到了那个地步,该死的死,该出现的都会出现。真好!”
疏影面无表情,心中却波澜迭起,“你放心,我会让侯爷独揽大权,废了商青鸾那个贱人。”
“商青鸾失踪那几日都去了哪儿,你都查清楚了吗?”男子低问。
疏影起身,转身吻上了男子的唇,舌尖从他的唇瓣上灵巧的滑过,撩动了男人最原始的。她将自己丰满的前胸凑上他胸膛,慢慢的蠕动着,鼻间发出低缓的嘤咛,力道恰到好处,声音婉转绵柔,“她换了一条路,去找自己的哥哥,还顺带着去了一趟军营。这些,都是她身边的那个,叫霜儿的丫头所说,应该是不离十。”
“那个丫头,可靠吗?”男子吻着她的脖颈,而后慢慢的将唇停留在她的锁骨上,轻轻的啃噬,“可别到时候中了人家的圈套。”
“你放心就是。”疏影低喘着,仰头任他撩拨,咽喉间的轻喘让人格外激动难耐。
下一刻,她的叫声突然提升了少许,原是他已握紧了她的丰盈。
“真是人间尤物。”他已将她打横抱起,快速走向床榻,迫不及待的欺身压了下去,“如今这般的撩人心魄,将来可怎么舍得下你?”
疏影笑得魅惑,指尖用力的摁着他的脊背肌肉,“那不如今宵有酒今宵醉,且不论将来。”
“这话,说的真好!”音落瞬间,衣衫尽褪。
房中浅喘低吟,此起彼伏。
男女之音,欢好无限。
同欢赴巫山,红颜翘楚展欢颜。
等到欢好罢,房内到处都弥漫着行房过后的腥味,疏影娇柔的攀附在他胸口,指尖不安分的打着圈圈,笑语低柔,“那场船难,是你们做的吧!”
男子摇头,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疏影仲怔,“不是你们做的,那又是谁?肃国公府的人?”
“肃国公府的人都在船上,不会傻得自己去撞船。”男子翻身深吸一口气,口吻骤冷,“这当中怕是有什么古怪吧!当初我们的人赶到,船已经沉了,到处都是嘶喊声和火光,根本分辨不清到底谁是谁。夜里的江面,一片混乱,夏雨便是这般趁机溜走的。不过,上头怀疑她是不是沉尸江底了?至少睿王府的人,开始满江的捞尸了。”
“绝无可能。”疏影坐起身来,语气坚决,“就算所有人都死了,她也不会死。且不说她的命真大很大,落在水里,她就绝对死不了。她那水性,比谁都好,惯来跟着虎子到处惹事,憋在水底下一盏茶时间都不会有什么大碍。”
男子推开了她,坐起身来,好似想到了什么,“这么说,她一定还活着,睿王府只是在做做样子。”
“夏雨,绝对没那么容易死。”疏影切齿。
“好了,你该回去了。”男子冷然下了逐客令。
听得这话,疏影点了头,乖乖起身捡起衣裳,一件件的往自己身上穿。那一刻,她忽然有种被人弃如敝屣的错觉。仿佛她所有的价值,也只是这具皮囊,除了这张脸这副身子,她其实一无所有。
然就是有了这皮囊,便有了她这一身的骄傲自负。
她觉得,值得!
拿前半生的颠沛流离,换下半辈子的荣耀万千,有何舍不得?
走出花满楼,回到镇远侯府的流澜阁,疏影觉得有些压抑。这座大宅子里,有一个商青鸾,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若非谢环,镇远侯府的位置哪里轮得到商青鸾来坐。
“主子,回来了?”浮月上前,接过疏影的披肩,而后奉上热茶。
疏影脸上带笑,似乎心情很好。
“对了,那头现在在做什么?”疏影问。
浮月道,“正在花园里下棋。”
疏影蹙眉,“跟谁下棋?”
“自然是夫人身边的丫鬟,云儿。”浮月低低的回答。
“闲来无事,出去走走也挺好的,这镇远侯府的花园,应该热闹热闹了。”疏影喝上一口热茶,缓步走出了房间。
她想着,这会子谢蕴应该快回来了,他说过的今日会早点回来陪着自己。
所以嘛——若是知道自己去了花园,应该会主动过来的。
算着点时辰,应该差不多的。
去了花园,果然看见商青鸾与云儿一道下棋,主仆二人有说有笑,晾着霜儿在一旁候着。
“参见夫人。”疏影上前行礼。
商青鸾先是抬头一怔,而后才扬唇笑道,“听说你被吓病了一场,如今可都好了?”
疏影点头微笑,“多谢夫人关心,业已无恙。”说着便瞧了一眼棋盘,“夫人好兴致。”
“你可会?”商青鸾问。
“略懂。”疏影颔首。
闻言,商青鸾瞧了云儿一眼,云儿会意的领着霜儿退下。
疏影朝着浮月使了个眼神,浮月点头离开。
阳光很好,只是照不见心头阴暗。
商青鸾道,“想不到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来这青楼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在你身上。可为何最后还是舍得将你让出去?若我是老鸨,想来是抵死也不会将摇钱树舍出去的,太亏了。”
疏影脸上一热,笑得尴尬,“疏影出身卑微,来日还得多向夫人学习,不敢僭越礼数。”
“僭越?”商青鸾瞧了她一眼,继而似笑非笑道,“这倒算不上。你不过是个妾室,用不着这两个字。”说着,便落下了一枚棋子,“我这好久不下棋,倒也生疏了,说不定还得输给你。”
疏影瞧一眼黑白分明的棋盘,“夫人过谦了,疏影棋艺生疏,哪里及得上夫人的分毫。”
商青鸾突然笑了,眉目弯弯,在疏影的眼里,这样灿烂的笑容真的让她格外厌恶。因为夏雨,经常这般开心的笑着。眉目弯弯如月,果然是最丑的。
“知道就好。”商青鸾笑着落下棋子。
疏影一怔,心里愠怒已极。
这商青鸾字字诛心,话语之中皆是往她的心坎里戳。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只不过,她偏不信,这世上难不成还有完人吗?
人无完人,总归会有错漏之处的。
瞧一眼疏影脸上的窘迫,商青鸾顾自笑得从容,“对了,听说侯爷待会就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来。”
疏影心下咯噔一声,继而笑道,“夫人在此,侯爷肯定会过来的。”
商青鸾笑了,没有再说什么。
远远的,浮月端着托盘而来,上头摆着两杯茶。
“夫人请用茶。”浮月奉茶,而后将另一杯茶放在疏影的手边,“疏姨娘请用茶。”语罢,别有深意的递给疏影一个眼神,浮月便快速的退了下去。
商青鸾修长的指尖,轻柔的夹起杯盖,“茶香四溢,果然流澜阁的东西,比我这主院里的,要好上无数倍。”
“夫人说的哪里话。”疏影垂眸,极尽恭顺,“疏影是侯府的妾室,这一身所有皆是夫人所给。”
“这话我可担不起。”商青鸾落子,“若是让侯爷知道了,还以为我苛刻于你,到时候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音落,疏影扑通一声就给商青鸾跪了下来,面色瞬白,“疏影不敢,夫人恕罪!”说着,快速端了茶水递上,“夫人折煞疏影,若有不周之处,请夫人看在疏影诚意请罪的份上,莫要与疏影计较。”
商青鸾骤然冷了眸,“你这是要给我抹黑啊!”
远处,谢蕴疾步行来,“商青鸾,你别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