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木屋战栗。
宋枫望着最内侧房间的房门,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另一名刚救回来的名叫柳千的猎手,只听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水。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侏儒伏诛的场面,他们都不会相信,那一男一女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但事实上,江晨和苏芸清并没有做别人以为两人应该做的事情,他们只是在切磋武技。
祭道龙皇第四诀,「撼天地」。
连罡气都无法防御,一击必杀的强悍招式!
无论施展这一拳,还是招架这一拳,都得耗费相当大的代价。更何况两人的过招方式是以拳对拳。
所以两人都已气喘吁吁,所以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荧璇坐在床头,瞪眼看着激斗的一男一女,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喘息片刻,江晨沉腰洗肩,提一口气,右臂血气灌注,散发出殷红寒晕,朝苏芸清当胸击去。
这一拳的力道,就算没有一万斤,至少也有八千斤。
苏芸清满面潮红,发丝被汗水湿透,却毫不退却,抡拳相迎。
苏芸清深得龙拳精要,她的拳头不止一万斤!
两拳若撞到一起,这座木屋至少又得折寿三年。
却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咕咚”一声,似有重物坠地。
紧接着响起宋枫的惊呼:“柳千,你怎么了……”
似乎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宋枫的嗓音也变得跟平日不一样。
江晨和苏芸清自然无心再打下去,但「撼天地」能发不能收,两人的拳锋便各自往左偏了几分,轻擦而过。仿佛是友好又默契地打了个招呼。
这情景落入荧璇眼中,她小嘴撅得愈发高了。
江晨已经奔出门,很快又停住。
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
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从衣物来看是柳千,但头脸已经因为肿胀而变形,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
以前江晨见过的那个猎手柳千,虽然长得不怎么俊俏,但也是个五官刚硬的英伟男子。
而躺在地上的这个柳千,身体蜷缩成一团,看上去不足五尺,那张脸比起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还难看。
柳千已经没了呼吸。
但他还算是幸运的。因为旧伤未愈,他的生命力甚为弱小,从倒地到死亡只是短暂的一眨眼时间,没有遭受太多痛苦。
而宋枫就不同了。
他半躺在地上,四肢痉挛,一张面庞已变成了紫酱色,仍在顽强地呼吸。
他眼里又是惊,又是怒,望着江晨,手指颤抖地指向水囊:“五……五步断肠……”
他一张口,血就从嘴角流下。
“五步断肠散?”苏芸清接口。
宋枫吃力地点头,又强撑道:“下毒的……是白……白……”
一连说了三个“白”,都无法继续下去。
苏芸清急道:“是白飞霜?可她不是跟杜山一起去埋尸体了吗?”
宋枫半身猛地一仰,口张开,并未回答苏芸清。
他拼命喘气,断断续续地道:“水……灵珠……”
他全身都忽然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嘶声怪叫一声,整个身子往上拔起来,右手前伸,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在半空一下抽搐,急坠落地,“叭”的一声重重摔倒,身子倒翻,像虾米一样弓起来。
毒气已攻心,他再支撑不住,整张脸变成紫黑色,五孔血涌,身子也像泄了气一样缩水。
就在江晨和苏芸清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七尺昂藏大汉蜷曲成比侏儒还小的肉团,一张脸也辨不出原来模样。
宋枫无疑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前后也不过片刻,一个六阶体魄的一流高手已经毒发身亡。
好厉害的毒药!
江晨苏芸清都怔在当场。
良久,才出声。
“水囊里下了毒?”
“可能不止……也许下在河里。”
“这么说,所有的水都碰不得?”
“很有可能。”
两人都心有余悸。
若非他们在房里专心练功,只要不小心喝了一口水,宋枫现在的下场就是他们的榜样。
玄罡之气能抵御刀剑金铁,却未必防得住攻心之毒。
同样幸运的还有希宁、杜鹃、叶星魂三人,他们躲在屋里闷头大睡,也幸免于难。
又是好一阵沉默,苏芸清垂目看着两名猎手的尸体,忽然拿起挂在墙上的一个水囊,迈步朝外走去。
江晨跟在苏芸清后面,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树林,迎头撞上一头慢悠悠踱过来的黄豹。
黄豹大概已经吃饱,看起来甚是悠哉地散步晒太阳,但它一见到苏芸清两人,便停下来做出戒备的姿态,前爪刨地,喉咙里发出威慑的低吼。
“畜生,过来!”苏芸清大步上前。
她虽没有显露气势,那黄豹已看出这厮绝不好惹,喉咙里的低吼转为哀哀呜鸣,身子往后缩去。
待苏芸清快走到近处时,黄豹怪叫一声,调头就跑。
“哪里走!”苏芸清箭步赶上,一手按住黄豹后颈,另一只手照着脑袋就是一拳。
只听“砰”的闷响,黄豹健壮的身躯被砸得一个趔趄,晕头晕脑地被苏芸清骑上来,然后感觉嘴里湿湿凉凉的,一只水囊塞到它嘴里,使劲往它嗓子眼里灌水。
黄豹被灌得咳嗽不止,但也惊醒过来,嘴里“呜嗷”连连,四爪拼命挣扎,刨起草茎花叶无数,更在地上留下了深刻的刮痕。
苏芸清将水囊一丢,被黄豹掀得上下颠簸,连扶着的那棵小树都被生生折断。
她只得朝江晨叫道:“快来帮忙!”
江晨上前,又一双力逾千斤的手臂拖住黄豹后腿,将它后半身提得离地半尺。而它前爪又被苏芸清按住,终于挣扎不得。
想到自己一头小小的妖兽竟被两名玄罡高手联合欺负,黄豹棕褐色眼瞳里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苏芸清在黄豹身上骑稳,见这畜生喝了水仍似乎颇有活力的样子,疑惑地道:“这个水囊里没毒?”
江晨同样也在思考。那下毒者莫非不是把毒下在水里,而是对水囊涂毒?但宋枫的水囊一向随身携带,谁有机会下毒?
他摇了摇头,道:“那种毒素可能对妖兽无效。”
又待了片刻,见黄豹依然是很有活力的样子,江晨道:“走吧。”
他松开了握着黄豹后腿的双手。
黄豹猛地一纵身,几乎把苏芸清掀飞下来。
幸好苏芸清反应迅速,半空在黄豹后背拍了一掌,翻身之后堪堪落地站稳。
她恼火地瞪着江晨:“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江晨刚要回答,忽然脸色一变。
他的视线越过苏芸清肩头,看见那只黄豹奔出几步之后,好像撞上了什么无形的东西,一头栽倒。
苏芸清同时听见背后声响,转身掠过去。
黄豹倒在草地上,浑身抽搐不止,痛苦地哀叫着,四肢都蜷缩起来,庞大的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它身上的华丽皮毛也像被毒液腐蚀一般,光泽迅速黯淡。
几个呼吸之后,它就再无动静,一双眼瞳瞪得老大,残留着对这片青草地和阳光的眷恋不舍。
江晨和苏芸清对视一眼,轻声道:“它跑了五步。”
“五步断肠。”苏芸清缓缓念出四个字,忽然转身就走。
“你去哪?”江晨在后面问。
“去找白飞霜。”
“伱相信宋枫说的?他跟白姑娘有旧怨,所以把账都算到了白姑娘头上。我倒觉得,下毒的更有可能是浮屠教的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