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给娘娘请安。”
琉璃原本站在里屋门边,心怀感伤,看着宫女们换药,暖儿从外面端着参汤进来,见到琉璃,连忙跪了下去。
几个忙碌的宫女这才知道琉璃已然站在了屋里,都跪了下去,她们一跪下,被簇拥在中间躺在床上的瑞玲就出现在了琉璃的视野里面。
“这么瘦!”
这是琉璃见到瑞玲第一眼的惊呼,她没想到,不过一月,以前如同鲜花一样璀璨丰盈的少女已经变成这个样子。
脸上苍白,颧骨突起,俏丽的大眼也已经深深的凹陷,嘴唇因为干涩而泛起一层细碎的表皮。琉璃的视线移到瑞玲的手上,枯槁的手如竹枝,呈现出苍白的病态。琉璃的眼里,刹那间就泛起了强烈的酸意。
“娘娘。”
瑞玲早已感觉心里衰竭,身体里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刻,都在慢慢消失。但她还有心愿未了,而她的心愿,只有一个人能帮助她完成,那就是舞琉璃!她曾经恨之入骨,却又在最后选择了用命去救的女子。舞贵妃生产完毕,身子虚弱,她就只能等,总之,一定要等到,否则,她死不瞑目!还好,在她都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舞贵妃,终于来了……
“瑞玲见过……”
瑞玲用手撑起自己跌身体,不顾宫女的劝阻,艰难的给琉璃的请安,她的动作牵到胸口的伤势,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气喘吁吁。
瑞玲见状,紧走几步,到了瑞玲的身边,亲自扶起她。
“你都成这样了,不必给我行礼了,伤势要紧。你……”
虽然明知结果,琉璃依旧挤出一个笑容,“你好好休息,会好的。”
瑞玲望着琉璃,看她细心的给她盖被,为她拂去额头的鬓发,目中迷离。
从没有如此近的看过这个他最爱的女子,原来,真的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就算明知自己做了许多错事,就算明知自己救她的命,可能是有所求,依旧眼里无尘,不染世俗的污秽。
这样的女子,才是他要的吧,不像是自己。
瑞玲的嘴角牵出浓重的苦笑,从小骄横不知世事,一身恶名,到了后来,又为了自保屡屡伤害别人,他那么高贵无双,有怎么爱上自己。
“娘娘,瑞玲自知已是樯橹之末,多蒙娘娘仁心,用宫中珍品吊着瑞玲的性命,瑞玲感激不尽。”
琉璃的手一颤,看到瑞玲的笑容从未有过的豁达恬然,心酸次第浓重。为什么人总是要到了这个时侯,要到了最后的关头,才能真正的放开世俗樊笼的枷锁,又或者不是人们放不开,而是未到尽头,上天从来就不会给他们以选择的机会。
“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不能自欺,亦不能欺人,琉璃只能试图专开话题。
瑞玲淡淡一笑,望着琉璃赞许道:“娘娘聪慧,瑞玲确实有事相托。”
琉璃看出她目光中有几分不安和惶惑,主动握住瑞玲的手,温柔笑言,“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帮你打点。”
瑞玲没想到琉璃居然什么话都还没有问,就已经许下承诺,内心更加自鄙。
扪心自问,要不是她后来一直居于下风,受到了过多过重的无奈的打击,她不会幡然醒悟。那么,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是面前这个舞贵妃,也许她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最好的状况,绝对不会如此新人坦荡。
此时,瑞玲终于明白,她和琉璃之间,从一开始的人性算起,就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输家。原以为,她输的是时间,如果她也在幼年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就青梅竹马的长大,那么,她未必会是失败的人。没想到,时间,从来就不是他选择的理由。
他愿意为了所爱身堕凡尘,能让他爱的女子,却必然是一身纯然!
终于了然,瑞玲凄清一笑,“娘娘,您就不怕我妄要诺言吗?”
琉璃看着瑞玲,眼里是坚定的信任,春水一样层层叠叠的铺展,“你会吗?”
瑞玲一怔,轻轻摇头,“现在的我,确实不会了。”以前的我,却是未必,只不过,以前的你我,也不能有机会像此刻这样,心平气和的对坐闲聊吗。你我的姓氏,就已经注定了那个越不去的鸿沟。
瑞玲苦笑着摇摇头,握紧琉璃的手,她感觉到身体里流失的力量越来越多,她的一只手,似乎已经触在了冥府的门上。
“娘娘,瑞玲知道昔日曾做过太多对不起您的事情,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更不敢提出非分只求,瑞玲只求您一件事情,在我死之后,让我大哥放过我娘!”
琉璃没想到瑞玲要求的居然是这一件事,“你娘自有上官大人照顾,你放心,我不会亏待她的,会请皇上为她赐封号,今后也会善加照拂。”
“不,不,娘娘,您不明白,在这个世上,能让我娘日后生活无虞下去的人,只有我大哥,我大哥他……我大哥才是如今上官家真正的主事者。若无他的首肯和放手,我娘,必有性命之忧!”
“瑞玲,城壁哥哥他,为什么要对付上官夫人?”
琉璃此时,真的有些不明所以,她知道才城壁哥哥如今在上官家的地位,也知道上官夫人和城璧哥哥关系不睦,可是瑞玲已经为了救她而死,怨也好,恨也好,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再对自己的嫡母下手。瑞玲耗尽心机,撑到这个时侯,居然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琉璃,真的不明白……
“娘娘,您真的不明白吗,我大哥爱你,已然疯魔。”
瑞玲的话,一字一顿打在琉璃的心头,让她刹那呆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