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之外站着一个素青衫的男子,对她微微颔首,他没有表情,褐色的眼眸带着一点冷意。
方岐是队伍里的第十个人,听秋娉说他在蔚然昏迷的第五天加入的,他好像不会说话。
“谢谢,那麻烦你帮我把这附近棘草上的紫黑果子摘下来,然后再帮我拔几根这个棘草的草根。哦,对了。”腋下支撑在双拐上,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只紫竹做的罐子,“我这里有个竹罐,可以把果子装到里面,麻烦你了。”
方岐默言的走到蔚然跟前从她手中接过竹罐,转身走进棘草丛中。
蔚然挪到被风吹日晒已经光滑的大石旁边靠着坐下,从怀中摸出一根竹简,上面刻着几句只能看懂两个字的甲骨文,这是她今早在行李深处翻出来的。觉得很眼熟,想了好久才记起来,这竹简她曾经在赵苻岩那里见过,在仔细一想,行书那里她也见过。
龙鳞竹,产自淮河以南,喜温湿气候及肥沃疏松土壤,竹杆的节片坚硬粗糙,像是龟甲又似龙鳞,象征着长寿健康。这种竹子容易成活但难以繁植,而且还极其的罕见,只有淮南少数地方有种植。
然,淮河以南,乃卫国领地也。
她这才意识到行书和翰墨原来是卫国人,卫国之于杞国和越国是个比较小的国家,但这并不是一个可让人小觑的一股力量。他们不像是匈奴一样空有一身蛮力,卫国出的都是靠脑袋吃饭的人物,天才什么的那都是特产。
她端详着手中的竹简,弄不明白她的包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个东西?想丢掉,却又有点舍不得。
方岐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竹罐内便装满了紫黑色的小果子,而且都没碎烂,草根被他用一块布裹了起来。
她仰头望着远方茫茫山脉的顶峰自言自语:“出来转转果真能开拓思维,脑目可谓所以一片清明,我大概知道知道该如何做了!”
蔚然虽是归心似箭,怎奈腿脚不灵便,她只能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挪,方岐像是看不下去了,半路劫了一辆驴车。
驴车停在他们住的僵土和麦草混合起来砌成房屋跟前,蔚然试了好几种方法都不能很好的下车,方岐又看不下去了,眼睛一闭,走上前,干脆把她给抱下来。
蔚然摔折腿后,秋娉就告诉大家蔚然是个女孩子了,起先所有人都很震惊,不过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小小的佩服。
蔚然单腿支地,在原地摇摇晃晃了几下还是没站稳,然后一头栽进方岐的胸怀中。方岐很坦荡,一点不自然的反应都没有,倒是帮着她架好双拐堪才松手,蔚然只能感叹他素质和教养很好。
开始两天蔚然会对发生类似的情况表示尴尬和歉意,现在完全是欣然受其恩惠,还会时不时的差遣这个跟班为她做事,免费资源不用白不用嘛。
回到屋里她就开始整理思路,以前是熬夜加班做编程写过代码,众所周知搞IT这一行的容易英年早逝,所以在杀掉无数脑细胞的同时也毁了一个原本就健康的身体。而这些天,她似乎是回到了过去那种没日没夜的日子。
她搜索到存储在大脑皮层零星记忆,再将它们拼接起来,深吸一口气,她开始整理记忆。
单独的一味药材本是无毒无害的,可若是与某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就成害人性命的毒药。蔚然先把相克的药几味药分列出来,按着配方的属性分类成几个大的模块,在以递进的方式尝试破解,在列出一张流程图,渐渐地,她也就发现点了眉目。
傍晚的时候她有点撑不住了,眨巴干涩的眼,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舒了口气,撑着双拐一步一步挪到院子里的一棵并不高大的胡杨树下。
树下没有供人歇坐的凳子,她单腿撑地,后背靠着树干,歪着头,静静地享受夕阳的普照。
柔柔的晚风,方岐立在墙头,手中握着一个东西,不经意间的抬眼,他看见胡杨树下的人。
昏黄的夕阳,浮动的薄雾,寂静而荒凉的城镇,还有树下那恬静的闭目听风的少女……
方岐垂下眼眸,看着手中一支通体碧玉的发簪,褐色的双眸深沉幽冷,唇边浮出一抹冷笑。
再抬眼,蔚然拄着双拐朝他这边走来,他敛去眼里的寒意,不动声色的收了手里的东西,一个纵身跃下墙垣,落脚之处离她仅有一米的距离。
蔚然半眯着眼懒洋洋的问道:“上面的景色好看吗?”
他点头开口道:“视野宽阔,夕阳,很美。”
他的声音令蔚然有一瞬的恍惚,她微侧着头,眸中闪着光,嘴角带着一丝惊愕的笑:“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他的脸在黄昏下显得庄严肃穆,还带着一丝森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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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也该是离开乌垒城的时候了,可蔚然的腿还没好,但她的时间不多了,秋娉语重心长的劝了她一番,但她心意已决。
临行前,秋娉依依不舍抓着她的手道:“你有腿伤不便行走,林乔和茽荏陪会你一起去,办完事记得回来。”
“嗯。”蔚然笑着对秋娉张开双手,“秋娉姐,抱一下我吧。”
秋娉眼睛一热,上前紧紧地抱着蔚然。
好一会儿她才推开蔚然,转头对一旁等待的林乔说:“林乔,你是大夫,你也说过骨折至少需要调养一个月,这才过去大半个月,你要好好地盯着小蔚,莫让她伤了腿。”转脸又对王仲荏说,“茽荏你身手好,一定要顾全好林乔和小蔚姑娘的安全。”
他们点头:“放心吧夫人,我们会照顾好蔚姑娘的。”
蔚然被小心翼翼的扶上了马背,稳坐好后,转头看向为她送行的人,她问秋娉:“方岐呢,怎么不见他?”
秋娉愣了愣,随即淡笑道:“哦,你说小方啊,他去乌孙了。”
“乌孙!什么时候?”对于每天跟在身后做跟班的人,现在突然一声不吭的去了遥远的乌孙国,比起惊讶更多的是失落。
“就比你早一个时辰。”秋娉说道。
明明和她同一天启程却没有告诉她,他一定是把她当做麻烦,被嫌弃的蔚然很受伤。
“哦,对了。”秋娉突然说,“他有东西要我交给你。”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只棕黑色的瓷瓶递给蔚然,她眼里还闪着莫名的光彩。
“东西?给我的?”蔚然更是莫名的接过瓷瓶,狐疑的揭开瓶塞,霎时一股冲鼻的味道熏得她险些晕过去,脸色也因此变得不好起来。
这味道,她是熟悉的。
盯着瓷瓶半晌,她皱着眉将其收入怀中,心事重重的拉起缰绳:“秋娉姐,他,走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秋聘冥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蔚然点点头,勒起缰绳对她说:“那好,秋娉姐,我们也该走了,你和梁大哥要注意身体。”转头又对林乔道,“这路上就麻烦你们了,走吧。”
蔚然率先策着大马疾奔而去,林乔他们傻了一会儿才乐马追赶她。
出了乌垒城,穿出小绿洲就是一望无际茫茫的戈壁景色,蔚然望着远处皑皑的雪上心中升起一丝的忧虑和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