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P>
张苍连忙道：“老先生，诸位，我们先暂避一下。”</P>
说完。</P>
张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P>
他赶紧拉着许尚就往学宫内院一路小跑。</P>
嬴政尚未搞清楚状况，就也被李斯给拉走了。</P>
陈平和尉缭子紧随其后。</P>
唯有我们的华阳太后……她依旧施施然的踱步而行，反正她是个女子，那些年轻文仕就算想要拜师，也不会找到她的头上。</P>
然而。</P>
华阳太后这回却料错了。</P>
许尚被张苍带走。</P>
几个年轻文仕不敢轻易冒犯追逐，他们只好齐刷刷的看向了华阳太后。</P>
突然。</P>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P>
“师娘在上，请受弟子一礼！”</P>
话音未落。</P>
师娘之声立马开始此起彼伏起来。</P>
华阳太后瞬间就有些绷不住了。</P>
她再也没法淡定，只能赶紧一阵小碎步跟上远处几人，先溜为敬。</P>
而几个文仕见拜师不成，也不气馁。</P>
这原本就是论机缘的。</P>
百家高人，自然不会轻易收徒。</P>
可他们刚刚依旧收获颇丰。</P>
于是。</P>
几人又转头重新杀回了争鸣学堂。</P>
开始用心即理，知行合一的论点，试图大杀四方。</P>
奈何。</P>
他们并非张苍，天资有限，纵然听得许尚之言，却也很难做到明悟运用，单以片面之理，虽显新颖，却并不能横压儒法的固有逻辑。</P>
……</P>
另一边。</P>
稷下学宫非常之大。</P>
单是争鸣辩论的宫室，就有十几个之多。</P>
康庄之衢（qu），不外如是。</P>
可见当年齐桓公对于招揽百家志士，着实是尽了心的。</P>
回到此刻。</P>
张苍把许尚等人暂且引入了一个夷夏之辨的高等宫室，尔后他便恭敬告退。</P>
许尚知晓张苍是要去跟荀子禀报，他也没有阻拦。</P>
来都来了。</P>
该见的人，迟早都是要见的。</P>
以阳明心学作为敲门砖。</P>
份量绝对是足够了。</P>
就这样。</P>
转眼一刻钟过去。</P>
张苍来到了小圣贤庄的典院，也就是荀夫子弈棋注经之地。</P>
“见过师尊，见过尉缭子前辈。”</P>
张苍分别行礼。</P>
在他面前。</P>
荀子正在跟尉缭子于棋盘上博弈。</P>
单论棋术而言。</P>
尉缭子确实要更胜一筹。</P>
荀子终究还是心思不够深沉。</P>
而张苍也没有立即出声打断两位长者的弈棋。</P>
直至胜负已分，对弈结束。</P>
张苍方才禀报道：“师尊，方才弟子遇到一位关中前辈，在人性善恶方面，给出了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的论断。”</P>
张苍言语不停，他仔仔细细的把许尚之言，全部复述了一遍。</P>
尉缭子听完眉头一挑！</P>
荀子则是若有所思的道：“看来是许尚已经到了，他上来就是心即理，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至于良知……”</P>
“孟子有【良知良能篇】，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P>
“还有孟子四心说，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此皆为人性良知也。”</P>
“许尚的论断，明显是以道家真意为基础，再结合孟子的良知篇，进而给出了心即理，以及心猿意马，以理栓之的见解。”</P>
“不得不说，着实有见地。”</P>
……</P>
太阳底下无新事。</P>
阳明心学涵盖了理学。</P>
理学又脱身至先秦儒学。</P>
孟子的【义】，亘古流传，号称侠儒。</P>
那么问题来了。</P>
【义】的本质基础是什么？</P>
其实就是良知。</P>
是人心最本源的【正】与【直】。</P>
这些都是孟子提出来的，春秋亚圣之名，绝对名副其实。</P>
而张苍却不太喜欢孟子，原由是孟子什么都好，唯独其言论不适合乱世兴邦。</P>
张苍师从荀子，主打的就是一个实用主义至上。</P>
所以他刚刚才会说许尚之言，乃是古今未有之论断。</P>
张苍终究还是有些太年轻了，底蕴稍欠。</P>
旁侧。</P>
“啧啧。”</P>
尉缭子饶有兴致：“所谓人性善恶，也就你们儒法两家才会争的脸红脖子粗了，对于我纵横家而言，因势利导，皆可用之！”</P>
有人心善，有人心恶。</P>
纵横家的鬼谷真传中，有太多专门针对人心的算计之策。</P>
管你七窍玲珑心。</P>
我纵横家总有一计适合你。</P>
量身打造。</P>
童叟无欺。</P>
“非也。”</P>
荀子认真的道：“理，不辩不明。该争的时候，必须得争出个所以然。”</P>
尉缭子耸肩：“行吧行吧，曾子于【大学】中有言，欲修其身，先正其心。欲正其心，先诚其意。欲正其意， 先致其知。”</P>
“许尚的性本心，心本意，意本知，知行合一，显然也吸取了曾子的意诚心正。”</P>
“其实也算不得非常高明。”</P>
“只不过用意随心动，心猿意马来作解人性善恶，倒是个新颖的说法。”</P>
……</P>
尉缭子给出了自己的态度。</P>
算不得称赞。</P>
是个中规中矩的评价。</P>
没办法。</P>
人性善恶这个议题，实在太过于老生常谈了。</P>
春秋多少先贤，不断补充作解。</P>
后世再怎么推陈出新，也很难彻底跳出春秋儒家的框架。</P>
“如何？”</P>
尉缭子抬手夹住一颗棋子，道：“是你先去会一会许尚，还是我先来？”</P>
“不急。”</P>
荀子淡淡的道：“说句心里话，我依旧希望你能晚些时间再死，好歹朋友一场。”</P>
尉缭子：“……”</P>
荀子吩咐张苍：“去通知一下毛亨，让他先去代我拜会一下农家前辈许公。”</P>
张苍垂首：“是，师尊。”</P>
毛亨，荀子首徒，号毛公，得【诗经】之传承精髓。</P>
来而不往非礼也。</P>
荀子对于自家的这个首徒，还是很有信心能够给许尚一个惊喜的。</P>
……</P>
高等争鸣宫室中。</P>
许尚和嬴政等人正在听着儒家两派争论夷夏之辩。</P>
一者为公羊派，秉承大复仇理论，对于屡屡犯边的匈奴人，只有一个字：杀！</P>
非常强悍，简单粗暴。</P>
儒家有公羊，犹如今朝挺脊梁。</P>
再观二者仲良氏之儒，走的是贤良王道，也就是要德化感昭四夷，即为王天下也。</P>
许尚微微侧首：“小赵，你支持哪一方？”</P>
嬴政咧嘴：“夫子这就有些明知故问了，想来我大秦在驱除外患方面，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公羊派的大复仇理论……九世之仇，犹可报也！”</P>
匈奴人动则南下打草谷。</P>
把华夏子民视为两脚羊，连奴隶都不如。</P>
这早已不是两国矛盾。</P>
而是血仇！</P>
理当血债血偿！</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