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刑台上。
异变陡生。
“田荣!你个苟东西,究竟是何时竟然投了秦廷?竟敢暗使手段配合颠覆我中原文脉,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情绪失控,陷入暴怒的乃是孔鲋……
没错。
孔鲋的疯病有些压不住了。
双目通红!
状若吃人模样!
他真是恨急了田荣。
于是。
接下来在刑台之上,便看到曲阜孔氏的当代家主,虽然双手受缚,却仍旧硬生生的扑到了田荣的身上,又是打,又是咬,又是挠……
什么礼法。
什么仪态。
都全然顾不上了。
直至变成了狗咬狗,一嘴毛。
愣是把田荣给折腾的鬼哭狼嚎。
再观子张正……他更绝望了。
因为孔鲋的举动,把孔门正宗最后的体面,也给丢尽了。
上位。
“哈哈哈!”
屠雎看的是大笑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令人拉开了孔鲋。
周围的众多东夷齐民却仍觉不过瘾,他们还想继续看热闹。
不过子张正却适时的开口打断道:“许尚,无论如何,我都依旧坚持仁德和愚民,这两件事本质上并不冲突。”
子张正必须坚定自己的原有立场,才能勉强解释自己因何要用商贸压榨底层民众。
因为都是圣贤所教。
自古如此。
贵者恒贵,只要多行赈济仁德之举便可。
贫者恒贫,则应当甘于贫穷,认命妥协,方不失为人间正道。
不然你就是贪心不足,罔顾礼法。
综上。
便可看出子张正的这套理论,实际上在齐鲁之地已经施行了很多代了,洗脑的相当成功。
不少底层民众真就认命了。
这不敢,那不敢……
外加抱着耕种士卿的田地,遂得心怀感恩啥的。
很难搞。
因此。
许尚很有必要,从根本上破灭子张正的古之谬论!
唯有初开民智。
华夏才能获得大跃进的机会。
“子张正。”
许尚抬手:“说说你的依据,儒家究竟有哪位先贤,曾大谈过愚民乃是正论?”
内圣之道,修己修心,再亲民。
就没有听说春秋的儒家先贤,公开把愚民和仁德划等号的。
“昔年我儒家先贤孔子,曾多次拜会过老子,探讨深究各自的思想主张……儒道本为一家……”
子张正顿了顿,接着述说:“故,我理当能够搬出老子之言,佐证仁德愚民论。”
子张正通过孔子多次请教老子的春秋典故,强行把儒家跟道家搭茬。
“呵呵。”
许尚冷笑开解:“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孔子在多次请教老子之后,不由得发出赞叹,称老子为……其犹龙耶!”
龙可腾云驾雾,乘风扶摇,随时神游物外,不见首尾。
同理。
孔子认为老子的境界,恍若游龙一般,高深难测,不可捉摸。
说白了。
就是孔子把老子看作了偶像。
这便使得道家的位分极其之高。
老子传孔子,孔子传墨子。
儒墨曾经并称当世显学。
可道家始终都能高高在上,脱于世外。
此皆是老子的遗泽。
也使得道家天宗之人,同龄不同辈,比如北冥子的弟子,跟荀子是一个辈分。
荀子见到北冥子,得喊一声北冥前辈……
可别小瞧了民间的辈分之差。
这就相当于在官场上,卿大夫见到了三公,就得老老实实行出躬身大礼,而三公往往只需跪坐不动,稍微的抬手示意即可。
“老子为游龙,本是应当。”
子张正顺着话茬承认了许尚之言。
一般情况下。
儒家之人是不太喜欢这句其犹龙耶的。
因为他们会感觉自己好似天生就被道家给压了一头。
但子张正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必须得借用道家的开派祖师之言,临死前扳回一城。
“老子曾言,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子张正思索道:“老子的理想国,乃是民众有兵器,却用不着,因为没有冲突。”
“民众亦不用频繁迁徙,因为没有苛政和压迫。”
“民众也不用船舶和马车,包括盔甲诸事,全都派不上用场……”
“唯有当人们回到结绳记事的朴素状态,尽皆安于自己的生活,并习惯周围的风俗衣食。”
“如此,纵然比邻相挨,民众互相都能听到狗吠鸡鸣,可两方之人却到死都不来往。”
“此便是老子对于愚民的态度。”
“贵者恒贵,当常怀仁德之心。”
“贫者恒贫,则应安贫乐道,自然而然。”
……
子张正摘取了道家名篇【老子】的第八十章……其中的短短一句话……
标准的断章取义。
只挑对自己有利的说。
只为佐证那什么贵者恒贵,贫者恒贫……
“哎!真是有够狡辩的,老子若知晓他之所言,被你这般运用,估计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许尚蹙眉:“话说,你子张正可有切身经历过贫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全家的吃食,多是留给孩子,尔后是需要干劳力的男人,其次是女人,老人……一切只为全家能够生存下去。”
“但难免会碰到孩子生病的情况,这个时候你就得挨家挨户的去下跪借钱,不然你的孩子就得夭折。”
“甚至于,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死,所以就得多生几个,能否长大,全凭天意。”
“直至落到你们的嘴里,变成所谓的……天公地道……”
“可贵者恒贵,贫者恒贫,就真的是天公地道吗?”
“你子张正怎么不去安贫乐道一个试试?”
“不对,尔等儒家八派和孔门贤哲正宗的所有子嗣,即将遭受流放惩戒。从今以后,你们的后人就都得安贫乐道了!”
“如何?天道循环,因果报因,子张正……若是真如你所言,那么你的后人,纵然经历千秋万代,也别想再翻身!”
……
秦廷杀的主要都是曲阜孔氏的三族,还有田氏之人。
对于儒家八派和孔门贤哲正宗。
只诛首恶。
其余流放。
一切皆按秦法行事。
“许尚!”
子张正压抑着低吼:“就算你用我的后人各种威胁,我的观点也照样不会变的!贫富自有天定,祖上没有先贤余荫,凭什么享有富贵?这本就是天公地道!”
子张正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妥妥的豁出去了。
“哼!”
许尚冷哼一声:“可鸡犬之声相闻,民众老死不相往来……这句话的开头,老子早已明确说了只适用于小国寡民。”
“试问,你觉得这齐地五郡,大几百万的人口,算是小国寡民吗?”
“还有现今一统之大秦,共计两千七百万人口,算是小国寡民吗?”
“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道家开派祖师的话,尔等都敢断章取义!”
“你们儒家先贤孔子,见到老子都得赞一声其犹龙耶……你子张正倒好,公然玩起心眼子来了。”
“摸摸你那剥了壳的鸡蛋脸,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篡改定义老子之言,你够格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