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只能生……
最终就变成了越穷越生,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生存资源。
再观发达的城市区域,我们都不愿生小孩了。
这就进入了文明的第二形态。
乌托邦式的自然人口衰减。
比如有个说法,我们不存在所谓的种姓制度,只因我们的祖上都是高门大户。
这个说法的背后。
便是只有中上层占据较多生存资源的人,才能够开枝散叶,繁衍生息。
至于我等现代化的原子螺丝钉……
首先:由于时代的发展,我们不再需要宗族,甚至不再需要亲戚。
其次:我们可以更轻松的仅靠自己,就能养活自己。
如此一来。
不愿生孩子就会变成必然。
没有宗族亲戚的血脉传承规则逼迫。
也没有了自我生存的倒逼。
我们注定会走向乌托邦式的自然衰亡。
“夫子今天所说的话题,都好宏大。”
阴阳家邹奭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嬴政笑笑:“总感觉夫子今天是从道家的角度,进而剖析帝国周期大限的规律。”
嬴政平时比较少会思考这些事情。
因为他聚焦的都是当下正待解决的时政。
像这种人口超出上限什么的。
嘶,头皮发麻。
感觉就算想了也没啥用。
因为无从解决。
总不能废除儒家的宗族制度,再重新全面推行法家的什五户籍制度。
这显然并不符合大秦由战转治的战略方针。
更何况秦法中的连坐制度都已经被废除了,这就说明宗族制度必然会取代什五户籍制度。
只因大秦的郡县制度,需要有宗族在基层配合施政。
如果大秦想要用官吏彻底取代宗族……
做不到。
因为这样搞的话,只会使得官僚群体膨胀到一个全新的高度,让国库的俸禄支出,不堪重负。
只会更加麻烦。
“分析一个王朝从发展到灭亡的过程,自然就得把视角放的高一些。”
许尚也知晓,说三百年王朝周期律什么的,对于大秦没啥实质作用。
可是这个概念,总能让后续的统治者,认识到帝国正处于一个怎样的阶段,进而保持自我清醒的认知。
许尚觉得……
他之所为。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义的。
“最后一项。”
许尚咧嘴:“天时轮转周期……”
话音未落。
只见王翦主动抬手示意道:“夫子,我最近专门了解了一下匈奴人打草谷的规律。他们南下抢夺盐粮物资,无非就是为了过冬……”
“但很显然,并非每个冬天的温度都是一样的,因此我判断夫子口中的天时,便是指凛冬严寒,迫使外族南下跟我们拼命。”
“比如早先有阵子极西之地的古羌,就闹的非常凶,这些都是共通的道理。”
……
王翦不愧是大秦武成侯。
立马就从天时二字中,分析出了外部压力。
也就是异族南下求存。
说白了。
就是游牧文明为了活下去,只能选择挤压农耕文明的生存空间。
这就是天时轮转大限。
非人力所能扭转。
“……”
嬴政没有说话,他听的是频频点头。
因为他也本能的注意到了这一点。
所以。
他才要修万里长城。
以巩固华夏的千秋万代之基。
未来纵然大秦覆灭。
可长城仍在,照样能够化为龙脉,庇佑华夏子民。
旁侧。
王绾则是本能眯了眯眼,他在想……之前庙堂上一度疯传,匈奴威胁论什么的。
其实就是军武激进派要打仗挣军功。
他总感觉……
等到始皇和二世扶苏过去以后,待三世登基,又恰逢天时严寒,北方游牧疯狂南下。
届时。
北境异族威胁论。
必将重新提上日程。
这样一来,似乎夫子的大秦军武战力必然腐败,就会不攻自破了。
因为北伐会让大秦锐士重新焕发第二春。
王绾总感觉他能得出别样的结论。
尉缭子附和道:“嗯……依我之见,许公的天时轮转周期,应该不仅仅只是单指北境会有严寒,我华夏九州的天灾,在某几年似乎也会出现的更为频繁,这其中是否也存在些许规律?”
尉缭子代为补充出了天灾规律周期。
这下王绾有点愣住了。
如果只是外患的话,大秦历经三世,大概率还是能够轻松顶住的。
可如果九州国内也出现了大量天灾的话。
那就真有些麻烦了。
自古都是内忧大于外患。
如果上下一心,又风调雨顺,所谓北境蛮夷,就根本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尉缭确实一语中的,说中关键了。”
许尚想了想,道:“我们华夏处于一个区域性季风带循环,也就是大概以十二年为周期,旱涝循环……重复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大涝之后,必有大疫。”
“中间再穿插地震,狂风,蝗灾等等。”
“总而言之,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从古至今,天灾都是对国家的一大考验,应对的好,便国运绵延。”
“若应对的不好,那就必然得面临内忧外患的集中爆发。”
“如此,三百年王朝周期律的三大要素,也就全都讲完了。”
“小赵,后续记得篆刻入册,以供后世之君开拓视野,更为了解九州华夏之兴衰。”
……
许尚的所言,都是有着现代气象学家的总结为基础。
比如东亚季风带,胡焕庸线,以及爱辉腾冲线以东的区域,包括我们九州华夏,会周期性的旱涝循环等等。
当然。
这些新概念。
许尚就算说出来了,先秦时代也没人听得懂。
索性他就用【天时轮转周期】进行归纳替代,也更加能够让后世之君理解并接受。
嬴政闻言连连举杯的道:“夫子放心,您之所言,我都有谨记于心,后续便会编撰成册,作为国书永传。”
嬴政表示,就算没有夫子的交代,他肯定也是要记录的。
不然。
岂非白白浪费夫子的苦心?
阴阳家邹奭顺势奉承出声:“夫子,过往晚辈总觉得唯有道家天宗北冥子,方才让人觉得高山仰止。现在看来……古今未来,恐怕都只有夫子才能够做到欲与天公试比高,实乃真正的其犹龙耶啊!”
好家伙,邹奭着实会说话。
昔年孔子吹嘘老子的四字真言。
现在都被他照搬在了许尚的身上。
紧接着。
王翦连声称赞:“我每次与夫子坐而论道,都能生出醍醐灌顶之感,这着实是此生莫大之机缘。”
王翦的人情世故,向来十分熟络。
王绾拱手举杯:“夫子以出世之眼界,剖析入世之规律,这估计是天宗北冥大师也无法做到的。我大秦能有夫子,实在幸甚。”
王绾心中对于许尚的诸多论断,多有唱反调之意,不过他面上还是很服帖的。
最后。
扶苏欲言又止很尴尬,漂亮话都让旁人给说了,他咋个办啊?
半晌后。
扶苏只能举起酒壶道:“晚辈多谢夫子教诲,我干了!”
说完,扶苏提壶痛饮。
好一个干脆少年郎。
“哈哈哈!”
许尚见状大笑开怀,他很喜欢这种讲完课以后的氛围。
怪不得皇帝都喜欢宠幸奸臣……
果然是令人心情愉悦啊。
忽的。
黄昏日月交替之际。
极东的海天一线处,竟然再度浮现出了玄之又玄的蜃景!
“咦?夫子……”
阴阳家邹奭第一时间站起了身。
很快。
许尚、尉缭子、嬴政、王翦和王绾纷纷起身张望……
只见海天蜃景之中,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列列的士兵,手持三四米的长矛,身背圆盾,军势浩然。
两侧还有重骑兵携头并进……
许尚蹙眉:“这……马其顿方阵,亚历山大……东征!?”
嬴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