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有的人一生都在和时间赛跑,而有的人一生却被时间玩弄。
今天我是前者,但我也不知道明天的我会不会被时间调皮的戏弄一番。
当我推开123房门的时候,两鬓那两道汗迹似乎并没有随着KTV的冷气凝结。轻轻掩上房门之后,没有用手拭去已经流到嘴唇上的热汗,大步跑到了老鬼的面前。紧紧地盯着眼前老鬼这双之前从来都不敢直视的厉鬼眼睛,急促的呼吸此时已经容不下我说出半个字了
“是想让我保护那两个人吧。”
听到眼前老鬼这句冰冷的话语之后,惊愕的表情布满了我完全被热汗占据的脸颊。俯身将完全汗湿的双手摁在沙发靠背上,用力深呼吸了几次之后,这才咽下了不断翻涌的呼吸,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的老鬼:
“他们都是无辜的老鬼叔,求求你,将他们带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吧,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老鬼叔”
双手死死的抓着沙发的靠背,支撑着此时已经弯曲的双膝,乞求卑微的话语此时等到的却是老鬼这一句将我心刺穿的话语:
“在这里,没有人是无辜的。杀戮已起,就该忘记希望。”
缺了食指的手掌此时静静地贴在了老鬼那件打有补丁的衣服上面,耳垂旁那道印记纹身此时已经被完全遮住了。老鬼那双犹如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冤魂厉鬼的眼睛,这一刻却紧紧盯住了我抓在沙发靠背上此时还在冒汗的双手。
我深吸了口气,松开了抓着沙发靠背的大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老鬼。而后缓缓走到了玻璃桌前,使出全力张开自己的十指,跪在地上、俯下身子完全展现在了老鬼凄厉的眼睛前的桌面上:
“正常情况下,是没有人愿意自己割去自己的手指。因为,十指连心。虽然我没经历过那种痛苦,但我却知道那种挣扎的痛。今天我愿意用我两根手指来换取他们两个的性命”
听完我这句已经下了决心的话语,眼前的老鬼还是那样找不到一丝人类的情感,带着刀疤的双唇此时微微抖了抖:
“你听过‘相由心生’这个词吗?”
在听到眼前这个脸上已经抹杀了一切情感的老鬼这句话之后,我沉默了,任那一滴滴热汗从我脸上落在玻璃桌面上。而也就在我感到最无助的时候,老鬼将一把锋利的匕首丢到了我的左手边:
“我现在可以保证带他们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但我有一个条件”
在听到这句忽然转换了语气的话语之后,我猛然抬起头看着一旁此时静静坐在沙发上的老鬼,又低头看了看左手边的这把冒着寒光的匕首。
“你开条件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做的!”
“‘用你一根手指换取一个人的命!’这也是你大伯让我对你说的唯一一句话。以奇家现在的能力只能安全带走一个人,他们之间你选谁,你自己好好想想”
老鬼这句话刚脱口,我的心便随着这句话跌落到了地板上,脸上惊恐的表情此时渐渐地消失了。
这一刻,我的脸上也渐渐地丢失了人类的情感,除了鼻尖那一直吸入的气体能证明我还活着以外,此时似乎已经没有可以证明我还活着的证据了
选择的时候,我并没有刚听到时那样挣扎,反而将嘴边的话语讲的是那么清晰:
“好,我选择木鱼,我让你带着他走”
看着眼前这个微微明白我意思的老鬼缓缓站起身来,虽然我缓缓抬起了右手,但当我拿起左手边的那把冒着寒光的匕首时,手起刀落,一声脆响之后,左手的小指随着桌面上的那片血迹离开了我的控制。
此时我咬着牙,捂着此时不断流血的左手,缓缓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看着玻璃桌上那根我已经没能力保护的小指:
“老鬼,能让我再见豆子一面吗?”
“沙发上袋子里有迅速止血的药”
说完这句话之后,老鬼便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包间,只留下了我和那半根似乎像是被我抛弃了的小指。
当我整理好这里的一切,洗去手上的血迹,换上一套崭新的夏日休闲装,脸上带着十分自然欣喜的笑走进了KTV对面那家‘大大餐厅’时,豆子和木鱼他们两个像是早早的找到了一个好位子,虽然饭菜都摆在了眼前,但他们脸上此时却怎么也露不出半丝的喜悦。远远望去,他们两个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豆子的焦急、木鱼的不紧不慢,还是大学的味道
其实今天如果我不做出选择,豆子也不会活着离开这里。而杀死他的也不会是别人,正是今天早上忽然打给他电话还和他做游戏的罪人
七年前,豆子问我:“如果你一分钟只能记住一百个字,现在你和一个人去比赛记忆能力,问你怎么办才能稳胜券?”当时我的答案十分的简单,那就是:让另个人无法找到试题。现在想想,野兽的答案应该和现在我心中的答案一样吧:让试题永远找不到那个人!
今年的夏日微微冰凉,微凉的空气之中还多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小蟋蟀,你迟到了哟”
看着此时已经坐在人群之中一个满满全是饭菜的餐桌前、穿着打扮和几年前相差不多的这两个亲如兄弟的大学室友,我微微将已经止血、涂有药膏、缠着纱布的左手斜插到了左边的裤袋里面。脸上露出了十分自然惊讶喜悦的表情,将右手搭在了坐在最里面站起身来豆子的左侧肩膀上,此时仅留给了那个满脸带着惬意,依旧和大学一样沉默寡言文绉绉的木鱼一个浅浅的背影
“你们来多长时间了?”
“怎么样?还是赢不了我们吧,看我这几天怎么痛宰你”
“豆子,别这样,林夕现在正在做公益事业,需要很多钱的”
看着坐在我身边这个带着厚厚眼镜,腼腆的话语依旧还是不紧不慢的木鱼,我心里不知怎么猛然揪了一下,本想着习惯性伸出左手抹去他胡须上沾着的米粒,但最后却是用那怀甘甜的笑略过了指尖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