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时候七哥、大姐都回来了,有一天父亲说“等我休息礼拜天,带你们去西安市转转”。我们都高兴地欢呼着说太好了,来陕西两年了由于交通不便,去一趟西安市很不容易,早就听说西安是历史古城,周、秦、汉、唐------13个王朝在此建都,真想一睹它的风采。礼拜天我们早早就出发了,下了32 路又换乘了另一路交通车,很快到钟楼站我们下了车,父亲说钟楼是整个西安市的中心,始建于明朝洪武十七年,距今已有六七百年的历史。
原来钟楼是一个方方整整的塔楼,基座是灰砖砌的墙体,底下有四个相通的门洞,向上看还有两层,雕梁画栋的楼沿,四角上翘,飞檐脊兽,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古韵十足,最上头的金顶更是熠熠生辉,父亲说那个大金顶疙瘩上边包了一层金箔。我们沿着楼梯上到二层,在二层西北角的外走廊上挂着一口巨大的钟,父亲说这是用青铜铸造的,我们摸着大钟上凹凸的铭文,用手敲击只发出一点嗡儿嗡儿的回响。父亲指着旁边悬挂着的一根粗壮的大木棍子说,“这么大的钟嘚用这个才能敲响,但是不能随便敲。你们看那儿还有一个鼓楼”,父亲手指西北方向,我们顺着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也有一个和钟楼差不多一样的建筑,那上边矗立着很多大鼓,父亲说这都是古代报时用的。早晨敲钟,晚上敲鼓。“啊我知道了暮鼓晨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最无知的我抢在兄弟姐妹前回答了。我们看着楼里雕花门窗上,精雕细琢的各种精美图案,一直上到顶层,朝外一看从钟楼辐射出去的四个方向,是端端正正的四条大街,东大街最宽,南大街最窄,西大街最乱,北大街比较整齐。紧挨着钟楼的东北角,介于东大街与北大街的交汇处,有一座很庄重大气的楼房,叫邮电大楼,那是寄信打电报的地方,各种报纸杂志在那儿都能买到,它北边有一座新盖好的报话大楼,是当时西安市最高的建筑,最上边四面都镶嵌着报时钟,每间隔一小时报一次时间。
从钟楼出来父亲说带我们去碑林看看,我们顺着南大街一直走到了南城墙根儿,迎面看到一堵厚重的城墙,整体都是用巨大的灰砖垒砌,似乎每块砖都蒙着历史的尘垢,父亲说这城墙在西安市内围城一圈有9公里长,东、西、南、北各有一个主城门。七哥和大姐他们都知道,建于明洪武年间的西安城墙,距今已有六七百年的历史,城墙高有12米,底宽18米,顶宽有15米,可以并排跑四辆马车。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最完整的古代军事城堡设施,我们抬眼望南城门,高耸的城楼威风古朴,它风尘仆仆的样子像古代守城的将军,岿然屹立。
我们没有出南门,向南大街的东侧拐是碑林的方向,迎面一个古色古香的牌楼吸引了我们,父亲说这是一条古文化街。我们走到近前看牌楼上有“书院门”三个烫金大字,据说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颜体”楷书。门两侧的抱柱帘上写着“碑林藏国宝,书院育人杰”。在牌楼的左手边,一座“宝庆寺”古塔,静静地矗立在百年风雨中。宝庆寺现在已荡然无存,但关于它的故事依然在“书院门”这条街巷中不胫而走。
原来这里在明清两代有一个关中书院,是当时陕西的最高学府。明代的工部尚书、经学大师‘冯从吾’得罪了皇帝被革职回家,在宝庆寺讲学,听讲人多达数千,长安府长官便下令在寺庙旁边划出一块地,修建了关中书院,建筑规模相当宏大。与全国四大着名书院(湖南的岳麓书院、江西的白鹿洞书院、河南的嵩阳和应天府书院)比肩。兴盛一时影响颇深的关中书院,发祥了陕西文脉,不幸的是数年后被阉党魏忠贤之流给毁于一旦。
向东走,整条街道一眼望去书卷气十足。地摊儿上摆着铃郎满目的古玩书籍和石刻玉器,还有剪纸皮影等工艺品,栩栩如生漂亮极了。
街巷两旁的建筑古韵十足,店铺的牌匾楹联彰显着儒雅祥瑞、铅华虚谷的内涵。“文萃阁”,“醉书轩”,“儒雅斋”,“文魁楼”等等。里边摆着文房四宝,书法字幅,国画卷轴,碑帖拓片,一股文墨气息扑面而来,有民间艺人的手笔,也不乏名家的传世之作,只可惜我一点也不懂。
书院毁了以后,这里的文化气息依然在街巷中生长,“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楹联悬于街心建筑之上,文化人的遗老遗少,在这里研究经世致用之学,用片纸尺牍发万马齐喑之呼号。
“江山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漫步在古色古香的街巷,昔日大贤们的足迹就在脚下,朗朗的书声回荡在历史的时空。
走到“书院门”这条古街的最东头,向右一拐就到了城墙跟,没想到这段城墙坍塌了一段,墙体里的黄土流淌成一个斜坡,我们顺着斜坡爬到顶上,往城墙外面看去,是一片麦田和村舍,显得有些荒凉。从城墙上下来,一转身就看见了碑林博物馆。门口的两颗大槐树,粗壮的树干和虬龙般强壮的枝杈,彰显着它久远的历史。碑林博物馆始建于1944年,据说这里是依托古老的孔庙而来,是一座以收藏、研究和陈列历代碑石、墓志及石刻造像为主的专题博物馆。馆藏文物有一万三千多套件。
孔庙最早始于唐朝,遵照儒家礼教,孔庙只有东门和西门。朝南的是一个照壁,上书巨大的“孔庙”二字。我们从东门走进碑林博物馆院内,第一眼先看见汉白玉雕栏的泮水桥,它连着两侧半圆形的泮水池,据说因春秋时孔子在鲁国讲学于泮水之滨,泮池便成为孔庙的标志,现存的泮池是元代的建筑,“泮宫”就是最早的学府,它是后世学校名称的鼻祖。
在院内东侧一座亭子下,矗立着一口大钟,叫“景云钟”,重约六吨的青铜大钟是唐睿宗景云二年所铸,据说这才是钟楼上最早悬挂的那口钟。
向里面走书着碑林字样的一座古韵十足的亭子,赫然眼前,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石碑,是李隆基亲手书写的孝经碑,有可能是碑林的镇馆之宝,三进院儿的展馆里面石碑林立,走进去犹如置身于碑的森林,各式各样或高大或残缺古老沧桑的石碑不仅多的目不暇接,而且每一个都独一无二极其珍贵,它收藏了我们国家秦皇汉武最古老、最全面、最珍贵的历代碑石,有汉代的《曹全碑》、颜真卿《多宝塔碑》、还有汉代甚至周以前的墓志铭碑。碑文有楷书、魏书、隶书、篆书、行书,还有康熙皇帝“宁静致远”的高大榜书。历代名家高手的书法,在这些碑文上才得以保存至今。这里被称作中国最大的石质书库。
可惜我对此毫无一点认知。
比较直观的还是那些石刻造像,它们不仅刻画生动造型精美,而且透着一股陕西黄土高原厚重的地域特色。来自于唐太宗李渊‘献陵’前的那个大犀牛,竞重达十吨,它憨厚的体态和眼神都刻画的十分逼真。
在我贫瘠的知识中,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唐太宗昭陵六骏石刻。李世民把他深爱的,曾经跟他生死征战的六匹战马,命人雕刻在一整块石头上,立于陵前永久纪念。现在藏于碑林的四匹真迹,虽已残破,但仍气势如宏,形象传神,让人震撼。令人扼腕的是另两匹战马的浮雕在1914年就被人窃走盗运海外。实实让人痛惜。
下午父亲带我们在东大街的白云章饺子馆儿吃了饭。走过五一饭店,父亲指给我们说“这就是1960年排长队买点心的地方”。
回来时等了好长时间没有32路公交车。我们等啊等身心疲惫。那个时候大街上除了公交车,很少有别的汽车。突然看见了院里进城办事的大卡车往回走,我们立刻都兴奋地招手,司机看见了,滑出去没多远,把车停下来等我们,父亲坐进了驾驶楼。我们就拽着车帮子踩着大轮胎,再一步步蹬着车帮儿上的空档,极为迅速的爬进了敞篷车厢。一路上吹着自豪的风回到了院里,从那以后我们进城回来,经常会搭乘院里的大卡车,司机只要看见了一定会停下,那时候几乎院里所有的孩子,都练就了爬卡车的身手。在外边人生地不熟的城里,见到白底黑字车牌子的解放牌大卡车,就像迷途的孩子看见来救援的家人,别提有多亲切了,这种现象一直延续到了八十年代。
回到家里我们都议论起此行的感受,我对母亲说“西安市很大,我们只逛了钟楼和南大街书院门,都快累死了,还不知道有多少好地方没去过呢”,三姐说“咱们不是北京故宫都去过了吗”,我说那可不一样,这里是咱们的第二故乡,我为它的前世今生而骄傲,一定要把它搞清楚。七哥说“想要搞清楚13朝古都的陕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临潼的骊山华清池,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都够拉一卡车的了”。大姐说“听同学讲,你敢在陕西地图上,滴下一滴墨那么大点地方,放大了,再放大了走进去,没准儿皇帝就曾经在那儿路过,也许能听见孟郊吟诵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和李白的“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的诗句。陕西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历史故事”。我没话说了,古都长安的历史深度和广度超乎了我无知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