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右方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那是错觉般的细响,稍不留神就会与脚步声混淆了。但是从小开始,从第一次赌博而听出了骰子的点数开始,蔡绩就对自己的听力引以为傲。
如果不是这样,他当时一定会忽略过去,快步走开,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他向右转头。
眨眼。
第一眼,其实什么都没有没看见。两条街道,之间夹着一条小巷,里面漆黑如墨,路灯喑哑的光辉半点透不进去。
滴滴答答,像空调外机滴水的动静从深处传来。
那片浓不见底的黑暗,死死吸引住他的眼球,把他一步一步勾近。借着满月冰冷的光辉,他看见巷子里落满了什么东西。
是肉块。
没错,肉块,像从屠宰场新鲜拿来的。大多数都切得七零八落,乍眼认不出是哪个部位。但是,挂在窗台伤的手臂、掉在下水道旁的小腿,毫无疑问是人体的某些部分。
这样来历清楚的“肉”,他一眼就发现了八九块。大小内脏更是狼藉满地,像是一团滑稽的,粗制滥造的染色橡胶球,被水灌得半满,被红颜料浸没着。半颗男人的头搭在地上,完好的左眼盯着他,竟然还在咕噜乱转。
不可思议的是,他当时完全没有感受到恐惧或恶心。
冲入脑海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些“肉”是被刚刚切碎的。
因为从小巷深处,正流出汩汩的红溪。
溯着红溪望至尽头,她就站在那里,左手臂下夹着头盔,右手拄着长刃。在外人到来以前,她就这么站在血溪旁,休憩似地仰头看着天空。
直到跟蔡绩对望为止,那位女性脸上保留着一种仿佛很厌烦的无聊表情,微微蹙起的细眉,在月色下显得益发楚楚动人。
但是,和蔡绩对视数秒后,她的眉头展开了,那张忧郁的脸上,露出比月色更醉人的微笑。
那一瞬间,蔡绩被冻结住的情绪突然爆发了。他不顾一切地尖叫着,转身往主街逃跑。沿途好像撞到了电线杆之类的东西,之后左腿肿了好几天,但他跑动时一点也不觉得疼。
要跑到有人的地方去。他当时满脑只有这个念头。
跌跌撞撞地逃出百米,身后没有追逐的脚步声,他终于有勇气转头回望。
她站在小巷外的路灯下,遥遥看着这边,没有追赶的意思。光线很弱,距离也不近,蔡绩却能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和紧身的骑手打扮不同,她有一张异常秀丽的脸。即便是被目击杀人,那张脸上也没有丝毫慌乱。那若无其事的表情,拄剑侧首的立姿,无不说明她的从容。
蔡绩呆呆地看了几秒,随后转身继续逃跑。
刻印在他脑海中的最后印象,就是皎洁灿烂的月色,与她脸上那一丝纯粹恬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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