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赤拉滨兴致勃勃地问“看见了什么有趣的?”
詹妮娅没回答他。在那短暂的几秒里,她心想赤拉滨真的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吗?是她因怀疑而发挥了想象,还是那充满兴味的声调里确实藏着一丝明知故问?
“你何不自己看看。”她说,继续用衣袖擦脸。
“我可不会那么做,瞭头,因为我游泳的本事不太好。要是我像你刚才那样马马虎虎地探出去,然后又沾上了海水。那我可说不清会惹多大乱子。”
如果不是因为海里的科莱因,詹妮娅准会对他这番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见鬼的玩意儿。她在心里对赤拉滨说。如果你连一点海水都沾不了,那你半夜来划船做什么?
但是她没有再和赤拉滨搭话。一半是因为着急要去看科莱因的情况,另一半则是她承认赤拉滨的小心谨慎是有些道理的。深夜的海水冻得可怕。她只是在头脸上淋到了,却感觉浑身上下都冷得刺骨。要不是她还能听到海浪声,还能感觉到船在起伏摇荡,她会怀疑自己被关进了冰库里。要是掉进这样的海水里,她可能连五百米也游不了。而且这海域说不定还有水质问题,让她碰了海水的眼睛又痒又涩一时根本睁不开。
船又猛烈地摇晃了一下,让詹妮娅的心提了起来。但紧接着她听见赤拉滨说“小心点,这船可没有多少空间啦。要是你不坐稳当点,下一波浪就会把你打下去。”
“我坐得稳。”詹妮娅有点烦躁地说。她的脸已经擦干了,而是眼睛的刺痛恢复得很慢,令她多少感到有点担忧。如果她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探险而失明,那未免就太愚蠢了。幸好这刺痛的确是在消退。她眨眨眼睛,隐约能看见烛火与月光。
“抓牢呀。”赤拉滨依然耐心地劝告道,“你这样肯定很容易掉下去。难道你还能游泳吗?你要是掉出去了,我们是谁也不会去救你的。这不是说我对你有意见,可这船上本来没有安排你的位置呀。”
恢复视力让詹妮娅稍稍松了口气。她又把眼睛闭了闭,伸手抓住一块横板。尽管海面的状况很糟糕,她不觉得自己已到了需要别人来拯救的地步。她从嘴里吐出一点海水,睁眼看向赤拉滨,打算告诉他自己并不需要这船上的任何一个人搭救——可是,她是完完全全地搞错了。
赤拉滨根本不是在对她说话。那负责划桨的人此刻正把脑袋偏向一边,意态殷切地望着船头。周温行站在他腿边,而詹妮娅更靠近他的另一只脚。那挂在船头上的东西浑身湿透,双手双脚全挂在船外,好像一个被绑在那儿充当船首像的可怜奴隶。他右手腕上的伤痕还在流血,在昏暗的烛火下,那些血看起来和海水同样漆黑浑浊,细细地笔直地落向海面。詹妮娅几乎要喊叫出声,因为这会儿伦尼·科莱因分外突出的眼睛已经不涣散了,他躺在这艘船上,颠倒的脸垂落下来,笔直而明确地盯着她。他看着她的目光好像一个死人,好像屠夫看着被绑起来的活猪。
“这还蛮新鲜的。”赤拉滨说,“周,你哥哥以前这么干过吗?把客人就这么赶走?我以为他的口味是很宽泛的——你要想,要是他不接受人渣的召唤,那他当初怎么能把第二把剑交给一个杀人犯呢?”
“他不会拒绝的。”
“那还能是谁?”
“是守卫修改的仪式吧。”
这是詹妮娅听清楚的最后一段谈话。她顾不上琢磨它们,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出现在船上的伦尼·克莱因。那从海里逃脱的囚徒如今真的像个鬼怪,冲她缓慢地张开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他的双腿怪异地朝着船地板弹了一下,整个人就朝着詹妮娅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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