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香喷喷的炖牛肉,炖非常入味。文哥儿连肉汁都没放过,一上桌浇了不少在白莹莹的米饭上,保证每一口米饭都被浓郁的肉香裹了起来。
王爷道:“瞧你这息,跟一整年没吃上肉似的!”只不过嘴里是这么说,该夹肉该添饭的时候他也一都不含糊,吃比平时多多了。
一家人吃过饭,文哥儿揉着小小的肚往回走,只恨自己个头太小,肚皮没他祖父能装,要不然饭桌上比谁吃多他绝不输!
到了晚上,文哥儿的主要活动是陪他哥和弟弟妹妹玩。夜里要灯烛,一不小心把烧着了可把人心疼死。
一直到第天睡饱饭足,文哥儿才搬本丘写的《大学衍义补》读了起来。
后世都说“宋明理学”,其实在宋朝大部分时间里程朱理学都不怎么兴盛,朱熹更是一度被斥为“伪学”,常年遭到朝廷打压。
直至明朝初期朱熹的学问被敲定为科举指导思想,朱熹等人的理学着作才真正走进千家万户,成为每一个读人案头的必备目。
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朝野之中质疑理学的声音也渐渐起来了。
于是有的人变本加厉维护礼教,有的人尝试探索新的方向(比如后来的王阳明心学),有的人则觉还探索做什么这玩意没救了全部推翻吧(比如后来的杨慎)。
丘濬是第一种人,他不仅想把文风掰正,还想把世风掰正,掰正依靠的是往圣先贤们留下的智慧。
丘濬这本《大学衍义补》里头很大一部分内容讲的是“理学行为守则”,以及应该如何将它们推广和落实。
不过丘濬读的多,百家之学了然于胸,里的内容除却这些叫人敬谢不敏的“理学行为守则”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部分是他关于社变迁的思考,尤其是关于商品经济发展的思考。
只是这些新想法与新思考,需要耗费许多时间和精在他浩如烟海的“理学行为守则”里头扒拉来而已。
文哥儿这么活充沛的一个人,打开《大学衍义补》一刻钟后还是被它击垮了。
字太多,不想。
比如动不动来一段啰嗦到跟绕口令似的评价。
比如动不动引用朱熹的观并发表千八百字自己的高见。
这怎么?
狗都不!
丘啊丘,你写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大明有虐待儿童罪,他第一个官府告发丘,绝不允许丘逍遥法外!
文哥儿皱起一张小脸,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大摞厚厚的百万巨着。要不,每次丘家前随便往中间翻几页研究一下,假装自己读过了?
这样做虽然不太诚实,可也比从头到尾一百万字折磨自己要强。
文哥儿想到了这样一个妙招,顿时又精神抖擞起来了,麻溜把往中间一翻。
好家伙,这次不是引用朱熹了,而是引用司马光!
想法一个赛一个封建。
作为懵懵懂懂有那么一后世记忆的小孩,文哥儿捧着左右,只一个想法:这什么玩意!
文哥儿没有办法,索性从那厚厚一摞里抽另一本随机翻了起来。
比起前面那些篇累牍的大道理,这一卷读起来轻松多了,讲的居然全是经济贸易的事,从历朝的各种经济政策讲到当朝的经济现状!
很不错,这什么均输法……互市法……和籴法……
文哥儿全都——不懂!
不过这不妨碍文哥儿津津有味,并把自己弄不明白的部分记下来回头问丘濬。
不懂才要学,学了才能懂!
等他掌握了这些古代经济学名词,可以题考他身在河北的笔友王文素了!
有了这么一个考死笔友的伟大目标,文哥儿捧着“市籴之令”那一卷哼哧哼哧研究起来。
这么度过一个艰难的早上,下午文哥儿把扔开了,继续与金生琢磨起全新的建筑积木套装该如何设计。
赚不赚钱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自己想玩!
转眼到了旬休日,文哥儿溜达谢家接受旬考,结果赫然发现三个师居然都在,起来还相谈甚欢。
这年头收学生,要么是学生直接住到师家里,勤勤恳恳地侍奉师;要么是随便挂个名,逢年过节积极写信问候,见面恭恭敬敬喊声师完事。
像文哥儿这种一口气拜三个师,还自己按时按上门受教的,着实是不常见。
杨廷和与李东阳便约了今天一起到谢家来,给文哥儿拟个课表,省文哥儿每到旬休日便陀螺似的瞎转。
比起谢迁要教的科举必修课,杨廷和这边随意很,他觉文哥儿不是非旬休日过来,平日里他下衙后也可以与文哥儿谈几局,指指文哥儿的棋艺。
文哥儿有什么算学上的问题,也可以一并来问他。
李东阳这边则是主要是文哥儿有什么新文章要他指,实在没灵感的话李东阳给他圈个范围,比照着过的好文章来模仿创作。
李东阳这次过来给文哥儿准备了几本很不错的文集,诸如《昭明文选》《八先生文集》之类的。
都是很值一读的扩展集。
文哥儿才刚从骤然见到三师齐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发现从天而降的新师已经给自己塞了一摞。
文哥儿再次小脸发苦。
没等李东阳他们对他进行深刻教诲,他自顾自地吐起苦水来——
在前几天,丘居然给他送了一套《大学衍义补》,他两眼发晕!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孩呢!
李东阳道:“丘尚这可是很了不的,陛下过以后直接把他提拔成了礼部尚。难丘尚肯借给你,你可抓紧机好好把它读完。”
文哥儿哪里知道丘还靠这本升了官,他稀奇地追问:“写还能升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