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花雪夜(1 / 2)

一场风花雪月的劫难

林婉到达汤口的时间是中午1点,她很饿,长途客车的不透气与颠簸让她想吐。临上车前,董辰千叮万嘱的说要小心,下车别被人拐了去。记住啊,吃饭的地方叫和平饭店,入住的地方叫驴友客栈。

她一下车,行李还没有从车厢里拿出来,已经有个女人尾上来亲切的笑:饿了吧,去我那个饭店吃点热饭吧。又便宜又好吃。

林婉看看小镇,这么陌生,她确实急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她迷迷糊糊的跟着走,在一截很长的楼梯前,林婉没了迈上脚步的信心。她环顾四周,一个穿了红色运动外套的男子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认出来他是和她一起在H城上车的那个人。

那个亲切笑脸的女人正站在楼梯口上催促她,林婉向那个穿红衣的男人打招呼:Hi!

终于,那男人走来揽了她的肩说:都说了去和平饭店了,怎么乱跑?

林婉笑了,便由着他揽了肩从楼梯前走过。

和平饭店是在黄山自助游攻略中被驴友们强烈推荐的一个小饭店,便宜又好吃。此时为旅游淡季。和平饭店人并不多。林婉和那男子交换了名片:何流。只有名字和电话,并无任何的与工作有关的称谓。

吃完饭,林婉终于觉得肠胃舒服了点。问起即将入住的酒店,竟然也是同一间客栈。董辰介绍她来的这个客栈,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住过的。当时她没有跟上,工作上的事情走不开,他便一个人背着行囊来了。

她刚辞了工作的第三天,董辰就给她一张去黄山的长途客车票,说是一个惊喜,把她推上旅途。她知道他是好意,即便她只是想在家里享受安静,但还是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来。

驴友客栈生意很好,他们到时,只剩下最后一个标准间。林婉看看何流,他好像并没有让给自己的意思,于是便主动退出:我还是去其它酒店看看吧。

何流说:不用,不用,我们可以住一间,我保证君子动口不动手。

林婉笑了笑,走出了客栈。她很快找到了一家,气味很浓郁,床上铺的白色床单已经发黑,晚上空调的使用时间只有5个小时,黄山已经很冷,林婉不想冻死。她离开了那里,继续找,但是她找不到一家可以比得上驴友客栈那么干净的店了。

无奈,她按着名片上的电话给何流发了短信:还是收留我一晚上吧,房钱我来付。

很快她收到回信:快来,我在门口接你。

这句话那样的暖人心,她走的很慢,以便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换上陌生冷漠的面孔来掩饰热切的感激。

她是很脆弱的人,非常容易被感动,董辰追她时并未费很大力气。只是偶尔的关心便攻陷了她的城池。她最怕的一句话便是:男人容易得到的便不珍惜,像在暗示她董辰会很快厌倦她,这让她焦灼痛苦。

单身旅行的人,不管男人女人大概心中都有关于艳遇的心理暗示。即使林婉并不讨厌躺在身边床上的这个男人,但她并不想对对方怀有不妥的猜测。他并未睡着,微光下可以看到他的睫毛在抖动。

林婉轻手轻脚的洗了澡,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蓝天白云,云彩一会变成一匹马,一会变成一只熊,一会变成董辰,一会董辰变成了长着獠牙鹿角的怪物。林婉看到那怪物那么清晰地面目狰狞不由得叫出了声。

早晨4点半,客栈叫早,林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何流的臂弯里。她连忙坐起身来,红了脸去洗漱。大概是前夜她的叫声让他起了恻隐之心,抱她入怀,帮她入睡。

即使二人衣衫整齐,并无欢爱之亲,林婉的心里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些女人是这样的,身体的接触可以带来灵魂的振颤。即使林婉刻意不想,但那感觉还是浮出看似平静的心湖,越来越清晰。

她是传统的人,如果董辰当时没有趁她不备亲吻了她的唇,也许她不会那么快和他在一起;如果在一起后,董辰没有打着爱的旗号欺侮了她的身体,也许她也不会就这样死心塌地,从一而终。

何流存行李的空挡,林婉不经意地翻了翻柜台上的驴友留言册,她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餐桌上她看着对面啃馒头的何流,突然觉得很冷。

吃完早餐,带好干粮,客栈安排大巴送他们去黄山的后山云谷寺。

坐在车上,林婉不由得将手放到嘴边来喝气。坐在身边的何流捉了她的手去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那里很温暖。他的动作那样自然像是多年的枕边人。林婉没有拒绝,由着他暖手。

到站何流安排她去买缆车票,他包门票,两人因此自然而然地结伴而行。

何流很喜欢摄影,上山后,手里的相机在不停的咔嚓咔嚓。而林婉只是想把美景都印在脑海里,据说记忆永远不会丢失,记忆永远都在那里,只要想要,就可以拿出来回顾。

他们跟着人群去看了一些有名的松树。在有桥的地方,桥链上都挂满了同心锁。这些锁满含了祝福和渴盼,或者对爱情,或者对别的,希望能锁住幸福。林婉蹲下来,仔细地看那些锁,心中泛起波纹。

根据客栈给的路线图,他们的下一站是西海大峡谷,那是黄山最有价值的一条线,刚开放,风光绮丽无比,但是走起来很艰难,要下到谷底再上来,如此反复,至少要走6个小时才能出来,所以游客很少。

途中,他们遇到的水池里都落满了硬币,说是许愿用的。如果硬币浮在水面上那么愿望就会实现。林婉拿了一枚1元硬币,轻轻地放在水面上,闭着眼睛许了愿。那硬币竟然真的浮在了水面上。何流笑嘻嘻的说:你真有福气。

上山下山的走了很久,林婉走不动的时候,何流的手总是伸了过来。黄山真是太美了,几步就是一景,令人流连忘返。两人走走停停,但是很少交谈。

何流拍了很多照片,拍完了就给林婉看,林婉称赞:美,他便开心的不得了。他笑得时候有些胸有成竹,又有些令人难以察觉的忐忑。

天气非常的好,碧空如洗,蓝得令人迷醉,像在刻意地讨好这一场风花雪月的相遇。

走到峡谷服务站,林婉想给董辰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来过西海大峡谷。但是手机没电了,于是便借来了何流的手机。

看到灰色毛线织成双心的手机链,林婉胃里一阵痉挛。她慌忙掩饰着跑向卫生间。

给董辰打电话他并不接,打了3次未果,便罢了,把手机还给何流,两人吃了点东西,继续赶路。

路越来越难走,游人也越来越少。走到一个没有栏杆的悬崖上,坐在石上休息,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不说话的时候,静得能听见不安的心跳。

林婉背对着何流喝水,低头看见他伸着双手的影子压过来。林婉一俯身,他并没有推到。

她没有回头,问:你是要在这里把我解决掉么?是董辰的主意么?

你知道?

她知道,那个灰色的毛线双心手机链是自己亲手织好了送给董辰的礼物,后来不见了,他推说不小心丢了。原来给了他的同性恋情人。

早上,她翻看留言薄看到的字刺穿了心脏:董辰何流永远在一起。

还有她蹲下身看的那些同心锁,其中的一把鸳鸯锁的锁袢人工的刻上的字与她在董辰的邮箱里也见过的照片一模一样。

她身体柔弱,意志也总向身体投降,但是她不傻,没有一个女人会在面对性格古怪,行为神秘的爱人时还傻子一样的体味到幸福,他不爱她的身体,却总要她洗参杂了欢爱味道的内裤。

何流又一次走近她:他说你怀了他的孩子。他要因此离开我。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不行!除了他我还有什么?只有你死了,董辰才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是他告诉我说你来黄山,我就跟来了。

你看这里多美啊,是寻死的最好地方,不是么?

林婉回头:如果我和他离婚呢?

离婚?不可能,你已经有了孩子,他不会和你离婚的。

林婉深呼了一口气:他要是爱我,会让我怀着孩子来旅行么?

但这并无法说服一个失去理智的爱情癫狂者。

她站起身来说:那给我拍一张照片作最后的留念吧。

他答应了。她便摆好姿势让他拍。

他问:你要远景要近景?

远景。

他便慢慢的后退找位置。

林婉抬头看了一下天,那天蓝得像刚水洗过的绸,远山青黛,那么美,真是一个寻死的好地方。

回过神来,已经没有了何流的人。只剩下他因为出汗而脱下的红色Nike外套,在蓝天下红的那么鲜艳。

攻略上说:在黄山,千万记住不能后退着拍照,特别是在一些还未来的及修建栏杆的悬崖点,再美的景色也要小心,因为你后退的每一步都有落入悬崖的危险。

林婉的尖叫在山里绕转不绝,她大声地哭泣,她哭何流的死,哭自己的活,哭自己那不死不活的爱情。

她看似柔弱的脸,却藏了那样尖刻的内心。她爱董辰,但自己只是他的一个幌子。她知道她没有怀孕,这只是董辰离开何流的借口。他有了新欢,一个体校的大学生,身材很好,他们欢爱起来更能给董辰满足。那个大学生找了她,告诉她其实也不是很爱董辰,爱的大概是他的钱,如果她能给他更多的钱,那么他会离开他。

这就是残酷的爱情真相。

她拖着剧痛无比的双腿走出了峡谷,保安跟在她身后安慰她,怀里抱着那件红色外套。她说他只是有缘相逢的驴友,因为拍照而不小心坠入悬崖。看起来,她没有更多的悲伤,只有惊吓。

她坚持下了山,腿已经不行了,她便戴上手套,四肢并用的往下爬。她边爬边流眼泪,姿势难看,就像她不堪的爱情。

到了半山寺,她看见隐在山后的晚霞,那么美那么美,她带着泪水的嘴角上扬,她说:终于结束了。

爱情盛开在夏季

他居然戴粉红色的帽子

左云儿喜欢画漫画,在画界算是小有名气了。

因为是SOHO一族,她常常呆在家里,有时侯好几天也不出门,搞得楼上下的邻居都以为她家没人。她喜欢躲藏在安安静静的小屋里作画,没有被打断思维的顾虑。像她们这种以灵感吃饭的人是受不了主妇们唠唠叨叨话家常的。

这一天,左云儿下楼去采买下周的食材和生活用品。她不喜欢搭电梯,狭窄的空间让她感觉到窒息,而且,她还有一点轻微的电梯晕眩症。她从商场回来,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踩着楼梯向上挪动,像一只缓步慢行的乌龟。在三楼拐角处,没提防的,她撞到一个人。这种场面很平常,若不是她经常撞到人,邻居还以为她不住这了。左云儿如平常一样,道歉,弯腰拾掉在地上的东西。对方是谁,那不是她想知道关心的。她收拾好事故现场,准备离开。不想对方开了口。

“小姐,你眼睛坏掉了吗?”恶恶的口气,很讨人厌。

左云儿不搭话,继续上她的楼梯。

“你难到连耳朵也坏掉了吗?”又是一句难听的话。

好脾气也有限度。左云儿忍不住发火了:“你脑子才坏掉了。”

正巧对门的邻居阿姨推开门,听到他们的争吵,赶紧向左云儿道歉。“对不起,他是我儿子天华,刚从外国留学回来。”

左云儿不想理他,继续她漫长的爬坡路程。没想到那个男人开了口:“你住几楼,我送你上去。”无视左云儿惊诧的眼神,他已将抢过她怀里所有的东西径直上楼去。

好奇怪的人!左云儿心想。而后,她看见那男人居然戴了一顶粉红色的棉织帽。

难到这是国外最新的流行吗?

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左云儿今天心情不错,交的10篇插画中有7幅被杂志社留用。她小算一下,收入2000多,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下。她踩着楼梯逐级而下,在三楼不期而然地与前几天那个无聊的男人相遇。她不屑与讨厌的人说话,从他身边莫无表情地走过去。

那个男人第一次没有搭话。从上次到这次左云儿下楼四次了,两次买东西,一次取钱,一次倒垃圾。他每次都跟她搭话,只是他从来都唱独角戏,左云儿一次都没理过他。这回男人学乖了,不搭话了。他盯着她的背影一直看,左云儿思维很敏感,她知道他在看她,以一种几乎非常赤裸裸的眼神看着她。她不敢多做一秒钟停留,拐到二楼后,她撒开步子大步逃窜,好像背后有洪水猛兽。

左云儿呆在咖啡屋想事情,没发觉有人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等她察觉时,那人已经喝完一杯卡布奇诺了。又是那个令她讨厌的男人,他为什么阴魂不散?

他到底想干吗?没等她想完,思绪就被打断了。对面的男人说话了。

“我叫邹天华,刚从法国留学回来。”他自我介绍到。

左云儿不回答他,他是谁关她什么事?

“我知道你叫左云儿,住在7楼,我们可以算是邻居了。”他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话,完全地自我演说,左云儿一句话也不搭腔,任他大放厥词引来一堆五颜六色的目光。最后,咖啡屋的老板出了声,让他保持安静,惹来旁观者的嘻笑。

他们被轰出了咖啡屋。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左云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为什么不死心?你知不知道我讨厌你。”

“但我不讨厌你呀。”他用大掌抚了抚乌黑的短发,以深邃的眼神看着左云儿。

“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她家锁门,没人。

邹天华买了一盆水仙花搁在7楼的阳台上,他说是养一个伴儿给左云儿,怕她一个人闷在家里会闷出病来。左云儿本来想反对但又同意了,反正她一个人也挺无聊的,画画的间隙给花浇点儿水,活动活动身体也是有好处的。自从有了这花,邹天华天天往7楼跑,借口说是给水仙浇水,这样花才才长得快。左云儿也懒得理他,只要他别搅乱她创作的思路就行。

这样过了一个月。

邹天华又来了,发现她家锁了门。估计是买东西了,要不就是取款了。一个月里,他摸清了她的生活作息。除了买东西和取钱外,她从不下楼,可能一会就回来了。

他在她家门口等了好半天,直到太阳都睡觉去了也没等到她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左云儿人呢?她去哪了?为什么还不回来?邹天华没等到她,又想:没准她回家了,看她父母去了。他这么想着,径自下楼回去了。

第二天,他上楼来找她,她家没人。第三天,还是没人。第四天,仍旧没人。

10多天了,她还是没有回来。邹天华着急了,她人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他掏出手机,才察觉自己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左云儿消失了。

水仙花开花了

20天后,左云儿回来了。她打开门走到阳台那,看见曾经枝繁叶茂的水仙花干枯了。她不在家,没人给它浇水。缺水的植物会死亡,因为她的疏忽,花儿离她而去。放下背包,她倒卧在沙发上歇息。她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等她醒来,天已经黑了。时间不早了,该弄点东西吃了。左云儿亦昏亦醒,睡眼朦胧地移位到厨房,然后,猛地撞到一堵结实厚重的墙上。她努力调整视力焦距,终于看清了“墙”的模样。是邹天华,是他。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左云儿问他,声音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

邹天华把含着睡意的她挪到餐桌前,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可口的饭菜。左云儿闻香而醒,拿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往日矜持的优雅抵不过饿死鬼的催喊,她实在是累到不抵,饿到不行了。等左云儿把餐点全部扫光后,邹天华开始连珠炮似的发问了。

“你这么多天去哪了?我很担心你,可是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没办法联系到你,急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天天往楼上跑,天天盼着你家的门能开,你能回来,我看见你就不担心不着急了。但你一走就是20多天,连个招呼也不打,连个电话也不来,你让我十分的不放心。你知道吗?”

他机关枪一般说了一大堆,句句犀利。

好一会儿,左云儿回答到:“你没认识我以前,我经常像这样一连消失好多天。到一定时候就回来了。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左云儿歪着头,很无辜的说着,好像这就是特别稀松平常的事。没人为她着急过,没人为她担心过。

邹天华沉默了,他没想到他担心着急了20多天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沉默了。

“我看见窗台上的水仙花都枯死了,它们一定是因为缺水才渴死了,我很伤心。”左云儿虽然以平静的口吻说着,但花儿死了,她真的很难过呀!

邹天华脑子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他担心她,而她却担心那些花儿。

“我想重新买盆花,种在阳台上,以后,我一定不会让它们再死掉了,你说好吗?”

邹天华默默地起身,安静地离开。或许,他是错误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左云儿真的买来一盆水仙花摆在窗台上,每天给它浇水,花一天天成长,居然开了许多美丽的花儿。

“水仙真的开花了。”左云儿心想。

夏天里有爱情

邹天华消失了。

以前是她搞失踪,现在游戏主家换了。

左云儿继续过她的生活,画插画,买东西,取钱,一成不变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