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里突遭变故,班主任对我格外照顾了许多,一是因为她跟我爸是老相识,二是她觉得我那不上不下的成绩还可以拼一把。要是在关键时候拉我一把,没准我就发愤图强奔着二本去了。
时间一刻也不曾停下脚步,王一南估计已经在另一个城市里彻彻底底地安营扎寨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是理解王一南的。比如他为什么不曾跟我提起他悲惨的童年,比如他为什么不曾跟我提起他那个跛腿的亲爹和嫌贫爱富的亲妈。因为现在有些狼狈的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现状。如果他还在,如果他见识过医院里那些为了索要赔偿而目露凶光的工人家属,他会不会像时光一样撸起袖子,攥起拳头保护我。
江小宁又在拆她辛辛苦苦织的围巾。
我突然发现我和王一南之间,什么美好的记忆都没有。
没有约过会,没有牵过手,仅有的一次亲密举动,就是他一脸宠溺地抚了抚我的头发。用江小宁的话来说,她就没见过这样谈恋爱的。
不止她没见过,大部分人应该都没见过吧。
临近四月,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跑完步,我的额头已经被汗水浸湿。刘海紧紧贴在我的脸上,我抬头看见天空中不知从哪个方向飘来一只风筝。它飞得很高,随着风不停摆动,我有点轻微近视,仰着头很用力地想看清它的样子。
时光站在我身后:听人家说,仰起头,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我的体育老师,那个容易害羞的大男生,那个见识过我最狼狈窘迫样子的大男生,说了一句特别矫情的话。
你从哪个言情上学来的句子,虽然说的对,但是一点儿也不应景。我只是想看清飞得很高的那只风筝,到底是一只蝴蝶还是一只蜜蜂。
时光说,那是一只猫头鹰。
我抬起头,眯起了眼睛。希望来一阵风,把它吹落,然后趁机看一看它到底是蝴蝶是蜜蜂,还是猫头鹰。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因为家里遭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影响我的心情。我仰着头看天上飞的风筝,他以为我是在强忍泪水。还傻乎乎地跑过来安慰我。虽然他安慰的方式很笨拙,但是我却突然觉得莫名的暖心。
记得小时候,奶奶数落我妈没能给我爸生个大胖小子,我妈气得跟我奶奶据理力争,意思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李今山的命里就只有一个闺女。
我是打小就希望我能有个哥哥的,甚至还在过生日的时候许愿我的爸爸妈妈能给我生出个哥哥来。只记得我爸当时笑呵呵地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真的很想有一个哥哥。像时光一样暖心的哥哥。
我们家确实人丁单薄。我爷爷十年前就去世了,我爸在医院抢救的那天,我奶奶和我妈哭的稀里哗啦,我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对面那些张牙舞爪的人,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慌。心里想着,他们要是齐心合力来欺负我们一介女流,那真是易如反掌。时光站在我身边,我居然有些小庆幸,觉得他是个力壮如牛的体育生,要是打起架来,应该也不会吃亏。突然就理解了我奶奶为什么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孙子。因为苦难来临的时候,我,一个丫头片子,确实做不到顶门立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