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爱的姿态(1 / 2)

罂粟爱情 兰朵 5624 字 9个月前

吵架村里不会吵架的夫妻

据吵架村的村史考证,村里人人都以吵架为乐,以吵架为业。现今,唯独吴炎夫妻五十年如一日,未曾吵过一句,显然,今后也没有吵架的征兆,夫妻俩温良恭让,脾气像温吞水,说话也是柔声细语。全村村民都看不过去,看不顺眼,数次向村长进言,一定要这对夫妻吵一回,以保持吵架村的纯粹正宗。吴炎夫妻因为不会吵架,所以缺乏收入来源,生活就拮据。

吵架村的村民,曲里拐弯都沾点亲。第二十一任村长,论辈分,还要称吴炎为舅爷。碍着这层关系,他拉不下脸,背地里,动员了在村举办的“吵架秀”夺魁的一对年轻夫妇(且是村长的表侄女),出面挑起吴炎夫妇吵架。这对年轻夫妇发挥了一身吵架的技能和招数,引导、挑衅、激将,可就是点不燃吴炎夫妻吵架的激情。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年轻夫妇扫兴退出,认为吴炎这对老顽固,朽木不可雕了,两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吵架村一年一度的吵架节照例推出吵架争霸赛、吵架擂台、吵架秀等项目,旨在弘扬吵架村悠久的吵架文化,当然是“吵架搭台、经济唱戏”,促进吵架村的经济腾飞。村长出面,邀请吴炎夫妻担任“吵架争霸”的评委,并建议他俩参加“吵架秀”的表演,却遭到婉言拒绝,理由是:他俩自认为是吵架的外行,况且,不会吵架,怎么去“秀”?

吵架节的筹备工作紧张有序。村长代表民意,想通过吵架节消除唯一一对不吵架夫妻的“死角”。全村都能吵善吵,难道吴炎夫妻要脱离吵架传统,要对吵架村的繁荣局面持抵触情绪?身为一村之长,他一口一个舅爷,一口一个舅姥,最后,他拨了一笔经费,以资助贫困的名义,实为促进他俩当众吵一次架。此经费在村吵架基金中列支。理由是生活水平提高了,才有力气去吵架。村长在动用这笔经费时说:吵架与饮食有关。

吵架节已进入倒计时,即三天后,吵架节将隆重开幕。能否拉吴炎夫妻参加吵架,村民的目光都关注着村长,这是检验村长的能力并关系到一年后能否连任的关键。村长真想大吵一场(恨铁不成钢呀),不过,他告诫自己要循循善诱,慢慢启发。让吴炎夫妻吵架如同叫哑巴开口说话那样难。他从身体保健的角度,大谈吵架与健康的关系,吵架能活血通经,强身健脑,延年益寿,特别是不会患老年痴呆症。他还鼓动:别把事情憋在心里,那会憋出毛病,痛痛快快吵一架,发泄、舒坦、轻松,不吵不等于不会吵,不妨一试,一旦吵起来,进人÷种境界,不吵反倒难受呢。

吴炎说:我们没什么放在心里的事呀,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村长说:你们安静了,我却安静不了,老人家总不能叫外甥过得不安静吧,村里人可不叫我安静,为二老的事,我都吵累了。

吴炎的老伴说:吵了那么多年,吵出了什么名堂了吗?村长说:不是把村民的收入吵得提高了吗?有多少艾城的游客来观摩我们吵架呀。

吴炎说:我也听习惯了,你们吵,我不吵,随你们的便。

村长脸一红,亮出一副吵架的姿势,像斗鸡,说:老人家,无论如何,一个村里,都要保持一致,现在,对不起了,我传达全体村民的民意,你们若不在两天内吵一架,我不得不启动一个规矩,开除你俩吵架村的“村籍”。我不想这么做,可是,我是大家选出来的村长呀,请二老慎重考虑两天!后天的现在,还没吵,就自然生效。

两天后,吴炎赶到村长指定的地点——村东的一棵古樟树底下,那里已聚集了众多的大人小孩。村长秉公办事,村务公开——已把此事传告村民了:

村长坐在树旁的一把椅子上,惊奇地看见吴炎衣裤上沾着血迹,说:你怎么啦?舅姥呢?

吴炎说:我一失手把她打死了。

村长站起来,说:我们的本意是叫你俩吵架,你怎么会走极端呢?

吴炎流出老泪,说:我不想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吵架村。我同老伴吵,她却不肯吵,她说我一吵架就像一个魔鬼,很陌生。我火了;不吵就是跟全村父老乡亲过不去,就要被驱逐出村,过漂泊的生活。不愿过居无定所的日子,我就要吵,老伴不肯吵,我一急,就动了手,手狠了些。

这时,村民们想到这对恩爱和睦的老夫老妻,被逼成这样,实在对不住,不过,吴炎的行为,有悖吵架村的传统:吵架动口不动手。

村长宣布:吴老是我的舅公,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免除他吵架的负担,并保留其村籍,如果舅姥在世,能看到这个结果,也会欣慰,而且,我们肯定不会再为难她了。

吴炎破涕为笑,说:村长一言九鼎,我代表老伴谢过乡亲们了,我老伴现在已愁得卧床不起,听了这个消息,她会振作起来的。你们吵,你们吵,我得照顾老伴去了,对不起了,我惊扰了乡亲们。

鱼妻

岸生是贩鱼的。天一亮,他就骑着自行车去菱角洼,从渔家那里买了鱼,再背到城里去卖。去菱角洼贩鱼的人不少,差价并不大,只够维持日用的,属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做起来是辛苦的,除了起早摸黑,还有鱼贩子之间的争斗,谁提价买了,谁压价卖了,谁挖了谁的老主顾了,常常为这些事弄出不愉快来。有一次,岸生早早去买了鱼,经过一座小桥时,碰上了其他两个鱼贩子,那两人不高兴,故意把他往桥边上挤,岸生的车子倒了,一竹篓鱼扑通扑通往河里掉,自己也好险掉下河。那两人在渔市上有一帮人,平时就爱欺负人,岸生尽量不理他们。两人撞了岸生,岸生没敢发作。岸生扶起车子,看竹篓里还有一条小鲤鱼,气得抓起来,也扔到河里去了。

那时候,岸生大约二十七八岁,还没娶媳妇,母亲很是操心,到处托人给他说媒,但是媒人介绍了几个姑娘,也没人相中他,都嫌他家穷,岁数也大了。

有一天,岸生卖鱼回来,看到一个姑娘坐在路边哭,岸生就问她怎么回事,姑娘说,她是外省人,被人贩子骗到这里,卖给人家做媳妇,成婚那天她跑出来了。岸生说,要不,你去我家吧,先吃了饭再说。姑娘就擦擦泪水,跟岸生回了家。

到了家里,母亲赶忙给姑娘打水洗脸,叫岸生快给她盛饭。岸生盛来一碗米饭,端来一碗小鱼煮咸菜。姑娘只吃饭,不吃鱼。姑娘吃了饭,母亲已经请来村里的媒婆,问她愿不愿留下来,姑娘看了一眼岸生,脸上泛出红晕,掩着嘴轻声笑。岸生也红了脸,挠着头,傻傻笑。

岸生就这样成婚了。媳妇名叫小莲。

岸生叫小莲和他贩鱼,小莲不愿意,说她只想在家种田,服侍婆婆。母亲很高兴,岸生觉得这也不错。

一年后,岸生和小莲有了一个女儿。

岸生的生意越做越好,买了一辆农用三轮摩托车,每天能做几百块钱的生意。

再后来,岸生在市场上租了个铺子,收小贩们送来的鱼,再批发给外地的小贩,一买一卖间,钞票就变厚了。

岸生在城里买了房,把小莲和孩子接到了城里。

岸生的变化让村里人羡慕,都说自从娶了小莲,一天一个样子。

多好的日子啊。

可是,后来,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进了城,小莲还是不和岸生卖鱼,她租了个摊位,卖水果。岸生呢,生意做大了,交往多了,见的世面多了,心里开始花了,外面有了一个比小莲年轻的女人。

为了这事情,夫妻俩常常争吵。一天,岸生打了小莲,小莲也抓了岸生一下,给岸生脸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小莲走后,岸生脸上的伤口就肿起来了。

岸生就去了诊所,医生药棉擦擦伤口,说,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岸生说,可能,我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医生镊子从他伤口里夹出了一个东西,看看,奇怪地说,好像是鱼鳞?

岸生也吃惊了,看了看,果然是一片鱼鳞。

岸生也不包扎了,到了家里,拉了女儿就走。

岸生带着女儿到了乡下,在一座桥上,岸生跪了下去,对着河水喊:小莲,你回来吧,我错了!岸生又对女儿说,你快叫妈妈回来!女儿茫然地看着岸生。岸生说,你喊呀,喊了你妈妈就会回来的。

女儿就喊道,妈妈,你快回来!

这时,岸生就听到桥头有人叫他,岸生,我在这儿呢!

女儿大叫起来,妈妈!妈妈!爸爸,妈妈来了!

岸生走近小莲,拉住了她的手,泪水直往下流。

岸生带着小莲回了城。

两人从此恩爱了。

岸生常常给小莲剪指甲,借机看她的指甲,却也看不出哪里和常人不同。但是,岸生的脸上还是隐隐的疼痛。

岸生就越发对小莲好了。

煎饼

男人第一次见女人的时候,女人还不是女人,还是一掐一汪水的黄花大姑娘。男人走进媒人家的时候,女人正在帮媒人家滚煎饼。就是把玉米面和地瓜面掺在一起,把面和稠些,用手托成球,沿着鏊子的外延往里面滚。女人那时穿着花格衣,留着大辫子,弯下腰时,一条辫子垂在胸前,一条伏在后面的脊背上。滚动面球的时候,女人的面前都是煎饼的水雾气,把脸蒸得潮红潮红的,别有一番妩媚。男人的心一紧。女人用那水雾一样的眼睛瞄了一下男人,接着又滚她的煎饼。滚得很仔细。

那一眼男人就忘不了了。男人在进媒人屋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女人那时候只顾滚煎饼了,面球滚完了,女人拿着用竹片制成的批子在滚过的煎饼上轻轻地赶薄赶匀。这时的女人已经坐直了腰,透过煎饼的水雾男人已看清女人的长相:呀,正是他喜欢的那张脸啊!

之后男人看到了女人揭下了她滚的煎饼,啊,好圆,好薄,纸似的。男人想,不为什么,就为女人的这一手好煎饼,他也要娶她!过了好一会,女人才进屋。进屋之前,他听到了女人拍打身上的灰尘的声音,啪,啪,那声音好动听,仿佛每一下都拍打在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的身上痒痒的。女人进屋了,红着脸说:你,你来了?

他忙站起来。他有些慌,说,你坐,你坐。

屋里就她们俩。媒人刚才出去,说是让小秀过来,这样就是对相了。女人的名字叫小秀。

小秀坐下了,两手缠搅着辫子梢说,你,你,你在什么地方干工啊?

男人说,我在供销社里干。

小秀说,那可是个好单位。可我,可我是个农业社的。

男人说,农村的怕啥?要不是我接了我爹的班,我不也是个农村娃吗!

小秀说,你是非农业,我是农业,配不上你的。男人听小秀这么说,忙说,不要这么说,我其实就是想找个农业社的呢!

后来男人就娶了小秀。小秀来到男人家和在自己家一样,还是滚她的煎饼。男人就爱吃小秀烙的煎饼。男人吃着那又薄又脆又香的煎饼,男人说出了娶小秀的理由。男人说,我之所以决定娶你,就是因为你那一手好煎饼!女人一愣。女人说,你不是看上我的容貌?

男人说,不是。我见过好几个比你漂亮的姑娘,我一问,你们会滚煎饼吗?她们都摇头。我就问她们:你们怎么不会滚煎饼呢?她们说,我们找了个非农业,天天吃馒头,就不需要烙煎饼了。

小秀一听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娶她们的啊?

他说是啊,还有比这个更大的理由吗?小秀说,也是。

男人说,他们不愿意劳动,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想靠自己的漂亮吃白馒头,你想想,这样的女人,我能要吗?

小秀想了想说,你说得也是。

男人很爱吃小秀滚的或烙的煎饼。小秀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在吃饭的时候看着男人津津有味吃自己滚的煎饼。男人吃得很仔细,就是掉下了个煎饼屑,也拾起放到嘴里。小秀嫌那样不卫生,就说男人,掉了就掉了,不要再拾了吃,不卫生!

男人说,这么好吃的煎饼,我要是糟蹋了,对不起我的秀儿啊!听男人这么说,小秀心里喝蜜一样的甜。

有一次,男人吃着小秀刚烙的新煎饼,说,你烙的煎饼太好吃了,我爱吃,一辈子也吃不够!

小秀说,那我就一辈子给你烙!

男人孩子样的给小秀伸出手指说,咱来拉个勾!小秀就伸出了小拇指,和男人把勾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