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国带我来了一个叫做“倚红楼”的地方我怀疑这地方就是妖精洞,放眼望去没有一个正常人。
到处都是搔首弄姿涂着厚厚脂粉嗲声嗲气说话的女人们,还有放浪形骸,大声调情的男人们,背景皆是层层叠叠的帷帐和模模糊糊的烛火。
润国命老鸨单独开了一个房间,她为此付出了一锭金子。点了香笼,熏得满室春色。记忆中的梵音,变得久远妖娆,我心里突突直跳,只觉任何正人君子到了这个地步,都会渐渐沉堕。
我真的不是为自己找借口。
润国倚在我身边,在我的耳边吹气道:“静定的禅心也是血肉造就,你纵然是个和尚,也要吃饭睡觉,归根结底都是世俗男女,为何要抵抗今朝欢愉?”
我并非没有勇气推开她,只是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是色明明是润国,润国就在眼前,我可以对外面的妖精们控制心念,却无法对润国无动于衷。
空即是色,润国如此倾国倾城,又怎会是空?还不如先色了再空,好过我……
润国把头上发簪反手拔下,一头如水般的乌发已然垂下,她开始站起来光着脚在地上跳舞,转得我眼晕,魂也迷。长发飘散之处,都是人间地狱的分别。
我心动了,看住她,想把她刻在我的脑海里,让我的印象深了再深。
这芸芸众生,谁不为七情六欲所折腾……
润国转着转着忽然扑到我怀里,带着猛烈的心跳。那一瞬间,就像虎狼在撕扯猎物,像野狗在抢食腐肉,也像书中所写,逆风中举着火把,反噬自身。
我跟她的手指在对方的发间身体狠狠游走,如同越缠越紧的绳索,我怕一放开,她就是水中月和镜中花,成为我记忆中的幻象,我怕她会刹那消失。
不知道是她身上的温度,还是这屋子里的香薰过于浓厚,我能听见血液汩汩流动升温。
就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一阵脚步急踏,丝竹声音隐匿不见,满耳皆是兵荒马乱。
女人的哭号和男人的惊恐,还有刀刺进血肉的声响,桌椅倒地碎掉的嘈杂……
“快逃啊……鞑子入城了!”
我跟润国面面相觑。
不必出门看,光听着就知道事态严重,一时间浇灭了yu火和欢情——这是被生生熄灭的,还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润国的眼神如同惊慌失措的一只小兔:“空如,我得回皇宫,我得去看我父皇。”
我拥住她,点点头道:“我们从窗子走,现在从门出去,定是危险万分。”
街道上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明灭的火苗,还有一堆一堆穿着盔甲骑着马的异族人,有的在抢东西,有的在抢人,抢女人。
“空如,你跟紧我,我们从这条街后面的山路绕回去。”润国拉着我边跑边叮嘱。
“我速度比你快,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润国,这个时候回皇宫,怕是不合时宜,万一……万一……”
润国打断了我的话语:“没有万一,我必须回去,我是堂堂公主,身沐皇恩,国破家亡,我不能一人苟且偷生。”
“那我送你回去。”我心下忽然涌出一种奇异的感觉,酸涩苦楚,甩头不再去想,只专心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