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接到这妞的电话,她在那头一顿哭,哽咽地说不清楚话,总结起来就是今天她的单位组织体检之后被告知,她浑身上下除了头发丝没事,基本上已经属于报废状态了。
心律不齐,肺部阴影,肾发生了轻微萎缩,轻微脂肪肝,体内细菌两万多,最可怕的是大姨妈已经有三个月没来了,两个月前开始全身莫名起闷头还发痒,到了半夜痒到怀疑人生,她说屁股蛋已经没法看了。
我怎么不知道这种绝望,她还能诊断出个所以然来,几年前我的那场死亡考验,除了一瓶瓶五彩的药,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生病,究竟是什么病,就算有一天我扛不住过去了,我都不知死于什么原因!
今天周二,我让她买这周六早上最早的一班高铁,没想到这丫头直接辞职了,周四早上就出发了。
现在交通是真快啊,刚过中午就到了!
和师傅一起在出口等着她的身影,不禁回忆起我们的大学时光,那已经是好多年好多年前的事了,刚入学的时候其实我们还没有怎么熟知,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都没怎么说上话,真正“来电”是在大二的一天早上。
我的舍友都很勤快,而我确是掐点的性格,既然时间定在那里,那我绝不会去的太早,不迟到不就好了。这一天,我慢悠悠地梳洗好,锁门的时候,隔壁的她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
两个人对视了一秒,然后笑了笑。
“一起去吃饭不?”我首先提问。
彤看看手表“时间够,走起!”
从此,我们默契地开启了掐点的校园生活,一起赶着去食堂狼吞虎咽,然后一起半跑到教室,总之,我们从未迟到过,就是这么有原则!
我们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个瘦一个单眼皮一个双眼皮一个喜欢动漫一个喜欢悬疑一个喜欢甜口一个喜欢酸口,我们身上几乎找不到共同的点,可就是这样,这份友谊一直美好地发展着。
再后来,观察力了得的她还是发现了我的异常,也是她先开口问我是不是能看见些什么,就算是星儿也是我主动告知的,可彤却是主动揭开了我一直隐藏的秘密,我以为我们的友情也就这样结束了。
“哦,那我猜对了哦,好了,疑惑解除,我们晚上吃什么?”
这是我坦白后她说的第一句话。
当年我生病郁郁寡欢,什么人都断了联系,是她一直在找我,整整一年,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得知我的情况,果断跑过来陪了我一个月,小星和她对我来说,都是值得牵手一辈子的闺蜜挚友!
远远看到她向我走来,那样那样的累,浑身上下都在向外泄气着。
师傅轻咳一声“别乱看别乱想。”
我赶忙收回,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师傅。
“你这是?”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彤无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我这是废了啊。”
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死沉的,装了什么啊她。
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悲伤“有我师傅在,没事的啊!”
彤拉住我的双手抬起来上下打量着“你倒是被那传说中的师傅照顾的很好啊,面色红润,头发乌黑亮丽,眼睛也黑亮黑亮的。”
“所以,你放心,你也会OK的啦。”
“看到你恢复这么好,我真的挺有自信的。”
师傅接过我手里的行李“走吧,我请你们吃饭。”
彤看了一眼师傅“乐师傅好,清鑫可是一直说你有多好多好。”
师傅乐开了花“不容易啊,清鑫嘴里还能说别人的好。”
搂住彤的胳膊“得,你俩呀边吃饭边损我好不好啊!”
下午吃过饭后,将行李放在家里,然后直接拉着她去了医院做一次全身的深入的检查,把落下的项目全都做了,既然已经这样了,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给她治一治。
我们在楼道的长椅上喝着牛奶等着出结果,就这一会功夫,她又开始冒汗了,哎!
“哎,让你来医院,真的是”彤喝了一口牛奶“你最讨厌医院了吧。”
“没事没事。”我微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视野小一点“大白天的没什么。”
今天的医院还行,也没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都是大活人。
忽然,面前好多人影跑过去,走廊的尽头嘈杂的很。什么嚎叫声哭声此起彼伏,不是吧,这大白天的,难不成是群鬼?!
我将头拧向另一边,正巧看到数字医生挂着听诊器急匆匆跑出来,一溜烟跑过我的面前,什么情况啊这是,不过还好是人的事。
数字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向我回跑过来,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扯过我的手腕将我拉起来“跟我来。”
“啥呀?!”我手里牛奶都掉地上了。
一面不知所措,一面我就这样被他拉着跑,彤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这什么情况啊,干嘛呀这是?
一路跑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数字医生扒开人群将我拽了进去,人群里太乱了,叽叽喳喳的,唯独有一个哭声异常响亮。
窗框上坐着一个小姑娘,这的确是个活人,她的侧颜美丽极了,大长腿大屁股小细腰齐腰长发,这个子看着170+了啊,迎着金灿灿的阳光,这画面美丽得像一幅画,哇哦。
“闺女,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说行不行!”
母亲的嘶吼声让我回过神来,我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跳楼现场啊。
一个护士跑过来“陆医生,她是陪她母亲来看病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要跳楼。”
数字医生死死扯着我的手腕,略略地在发抖,他这是在紧张?所以刚才他拉着我过来是为了让我劝这个姑娘吗?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姑娘转头看了看母亲,手轻轻地搭在窗户框上,一半的身体已经探出去了,摇摇欲坠着,真怕一个过堂风把她吹下去。
姑娘的母亲跪倒在地上声嘶力竭着,那姑娘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无力地张嘴“妈,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和妈妈说好吗?”
我歪过头轻声问着数字医生“报警了没。”
“报了。”
“什么情况?”
“不知道,问什么也不说,这才难办!”
姑娘仰头望着碧蓝的天,冷笑一声“妈,告诉爸爸,我对不起你们。”说完,她两个手扒拉着窗户框,身体开始晃动。
“闺女啊!”
周围人群的喊叫声忽然拔高,震耳欲聋的
“嘿!”我扯着嗓门大喊一声,四周可算安静了一瞬间“你写遗嘱了啊?”
周围的人齐刷刷看向我
那个扒着窗户的漂亮妹子看傻子一样的盯着我看
我向前迈出一步,漂亮妹子双手一紧,得,还是老实地站原地吧。
我轻声说着“妹子,你写遗嘱了吗?”
这姑娘一头雾水,眼泪都停住了。
我咽了咽口水,但愿救援能快一些来,但愿我的反套路能拖延点时间。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所谓得样子“妹子,我不是来劝你的,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想让你明明白白的去,也让你母亲痛苦的明明白白些。”
小姑娘的母亲也是愣愣地看着我,母女两长得很像。
小姑娘喃喃道“这重要吗?”
我耸耸肩膀“或许对你来说不重要,可是对你家人来说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一走了之,可是随之而来的是不明吃瓜群众的八卦,他们会怎么说你,你有想过吗,你的家人今后又要经历什么,他们会被所谓的善意慰问连番攻击,他们会听到各种各样的版本,却唯独不知道真相。”
小姑娘的眼神有些犹豫了,很好,我努努力再坚持一会。
我向前迈了一小步“我给你讲个故事,那是什么时候呢?我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有一个同学在课间操的时候跳楼了,没有给家人留下只言片语,你猜后来她的父母怎么样了?”
“他们怎么样了?”
很好,感兴趣了,清鑫,你可以的,加油!
我再迈进一步“学校里传了很多版本,有人说是她被男朋友甩了想不开,有人说她被孤立霸凌了,有人说她学习学疯魔了,有人说她被父母虐待,更有人说她堕胎,呵,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们从不关心真相,一个人的死或许对他们来说很可惜,可更多时候只是提供了嚼舌根的谈资罢了。”
“我”姑娘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母亲“妈,我不是,我”
我轻轻靠在墙上,擦着边轻轻挪着“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你有你的苦衷,你不想连累你的家人,可事到如今他们有权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就算今天你执意走这一步,你也应该给他们交代一下是不是?”
低下头翻着包,好在我有随时带着小笔记本和笔的习惯,拿出文具,翻到干净的那一页“如果你愿意说你便说,你想对这个世界控诉点什么,我帮你记着。”
小姑娘不眨眼地看着我,要她开口的确不容易,这种应急情况我也没有办法逼得太紧。
“妹妹,姐姐我曾经绝望过,是那种生不如死的绝望,可我仍挺过来了,因为我不想向这个世界低头,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这样难过,那一定是很严重很严重的,可你有家人啊,你这么善良,怎么舍得。”
小姑娘流下了一行眼泪,阳光下闪闪发亮“姐姐,你知道被出卖被利用的滋味吗?”小姑娘两眼无神语气虚弱地看着我。
我不太确定这个出卖利用是来自身边的什么人,万一猜错了岂不是伤害更大,我到底该说些什么能挽回局势呢?
小姑娘冷笑着“你们就是这样,说得好听。”
我实在转不过来脑子了,只能是尽力了“被出卖了,被利用了,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们,你这是在惩罚你自己吗?”
小姑娘颤抖着嘴不吭声。
“你这一跳,你倒是解脱了,你父母一辈子受罪,但是那个出卖你的人呢,他会多开心多自在,你甘心用你一家子的悲剧换他逍遥自在!”
小姑娘低下头咬着两腮思考着,这个傻姑娘,你快想清楚,值不值得啊!
一个橙色影子突然穿窗而入,带着小姑娘一起倒在了地上,来了来了,救援来得太及时了,还是他们厉害,火速搞定。
小姑娘的母亲第一个冲过来搂住小姑娘,大家伙手忙脚乱地将他们扶起来,忽然多出来好多消防员,还有民警,大家生怕小姑娘再有什么,大家伙将母女俩围住,小心着带离了现场。
小姑娘一边被带走一边一直看着我,泪眼婆娑着。
我上前一步本想说些什么,却被数字医生拉住了胳膊。
“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们吧。”
“可是”
数字医生摇摇头“你不便插手。”
我看着数字医生,好严肃的一张脸,是啊,闹这么大,以我现在的能力,就算使出全力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倒不如交给专业的救援团队。
“明白了!”
数字医生放开手,向后靠在门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一脸慈祥笑容“你刚才的故事”
我耸耸肩膀报以微笑“编的,电影看多了,脑洞大!”。
彤走到我的旁边“刚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你也真大胆,这种反套路万一不好使呢。”
拍拍胸脯,缓缓紧张的情绪“本来是没有底的,但是看她的神情,这是一次冲动,而且她一直在道歉,却不说原因,想来是心里有事无法发泄,长期压抑着,说出来就好。”
“呼!”彤大呼一口气“万幸,你选对了。”
吐吐舌头“万幸,她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