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习惯性叹气，鲜少见他疲惫至此。</P>

人还安稳便好。</P>

林羽缩在他身旁，觉得自己当务之急是该好好想想自己当下的处境。</P>

如今她对刺史府的消息一无所知，不过从阿乙这变身小妖怪的形势来看，庄清舟必是一脑门头疼。</P>

姜文竹编得一份好口供，不但扰乱军心，还令相关一众人等自行聚集在一处，真叫个一网打尽。</P>

她那些虚与委蛇和隐忍求饶，横竖都是为了等蛊毒发作，至于阿乙所谓与钦差才言说的秘密，应是将那官员骗去暗牢的把戏罢了。</P>

林羽默默自省，自己为什么被这迷魂阵轻轻松松骗了。</P>

大约，大约因为人有了欲念。</P>

欲念让人不得不选择，而做选择需要付出代价。</P>

没有初时被庄清舟拉上同船的默许，也许一切不会发生。</P>

正如她日前感慨，人一旦入了世，总会与人交遇，于是就要惹上烦忧。</P>

如今她为了阿乙的小命，甘于忍耐被三番四来地反复折腾，甘于被迫要做选择，甘于听命别人。</P>

这似乎听着很伟大，但林羽知晓自己的秉性，与其因为没有限度的善良，不如说是因为交换对等。</P>

她与阿乙有相扶相持的情谊，她视阿乙如同亲人。</P>

所以作为同等交换，她应该为他做这些，应该为亲人乐于牺牲一些。</P>

等到牺牲过她才发现，失去了也没什么，那都是允许可以失去的东西。</P>

事情发展变化着，林羽还察觉自己心中似乎生出些旁的心思。</P>

这心思极其怪异，会突如其来闯入她的脑海。</P>

就好像，她朝阿乙举起短匕的那一刻。</P>

又好像，她看到文周易眼底那抹不敢置信的那一刻。</P>

也好像，她如今完全掂量不起自己还有多少，有多少毅力能为阿乙生死攸关而努力奔走。</P>

林羽觉得，这些残酷且不宜与外人道也的变化倒也并非不堪，甚至十分正常。</P>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P>

阿乙为成全自己，甘愿委身姜文竹裙下，当林羽越来越笃定这个结论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在逐渐动摇。</P>

她已经比一般人做得很好，只是没想到非同一般的人有些多。</P>

当她独自摇摆不定时，身旁这人的行径又把自己重新扶稳。</P>

文周易到底图什么？或者他才是真正高洁，而自己真正虚伪。</P>

不与她相识，文周易应该可以宁静安稳地度日，即使因为家世门阀过得心里苦一些，却也能恬静平淡。</P>

他与阿乙的交集，仅仅比萍水相逢多了一点点而已。</P>

似乎真是这如纸笺般单薄的纽带，促使他一而再再而三不顾己身。</P>

只是当他总是这般为自己亦或自己周遭的人舍己为人后，林羽无端地凝结出一些不愉悦、不畅快的心绪。</P>

大约是因为，因为其实她从未大步走在阳光下，便觉得自己行事为人只图自在就好，那些默许勾连是自在，那些大包大揽也是自在，那些游走刀锋还是自在。</P>

自在久了，忽地遇到这么个，这么个十分认真努力不拿自己安危当回事的人时，一时不知该自惭形秽好，还是逃避摒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