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存亡之际，谁若挑战本姑奶奶的命令，我送他下辈子都入不了轮回！”</P>
另一人惊得顿时瞠目结舌，赶紧拉着自己这位不知死活的同伴哈腰点头，再不敢多说一字。</P>
“升桥！”彩英喝令一声就拂袖离去，料想也无人敢对命令再打一丝折扣。</P>
顷刻，巨型机簧轰隆鸣响，随着链桥沉入湖底，刑房再次成为了孤岛。</P>
粗糙苍老的手背和两指下的白瓷茶碗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老夫人觉得有趣，不觉观察出了神。</P>
“她真是这么说的？”老人的声音轻柔和蔼，应了当下如沐春风之景。</P>
来人恭恭敬敬，“护卫虽升桥，到底有些后怕，字句原样转述不敢遗漏。”</P>
老夫人不以为意，“随她去吧，这丫头素日委曲求全，怕是被欺负得狠了。”</P>
来人喉咙绷紧着吞咽，“会不会出人命？”</P>
干瘪的眼睑懒懒一抬，“这丫头是能当老身的面杀人不成？”</P>
“就怕，气恨得急了——”来人仿佛不敢往下想象。</P>
老夫人斜眼，一番没好气，“也难怪，这世间哪有无事献殷勤的好处？”</P>
“她若实在气得狠了——”老夫人顿了须臾，只冷冷地笑，“把冤屈苦楚顺出来便是，咱们外人自己人嘛，还得分分清楚。”</P>
“属下晓得。大姑娘现下把山中人都集合好了，请您守中坐镇。”</P>
老夫人颔首，特地指点平素近身的几名护卫簇拥在侧，这才出了门。</P>
风雨随和绵软，但吹得久了，凉意也裹挟着从肌肤渗透血肉、丝丝扣扣的冷。</P>
腹地宽敞的空地上比肩叠踵挤满了人，男女老少不分年纪地肃然静立。</P>
告示明令总角以上，但牙牙学语的奶娃也被抱来不少。</P>
那些孩子个个不哭不闹，不知如何教出来个顶个的安静乖巧。</P>
老夫人现出的身影并未引发人群骚动，她含笑杵拐不急不慢走到最前，将背后热烈而崇敬的视线一一笑纳。</P>
大概太久没经历这样大的场合，她脸上浮带了几丝兴奋激发的红润。</P>
相较之下，彩英虽总控局面也显魄力十足，面色却无故阴沉冰冷许多。</P>
“都是打折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你这般绷着脸是何必？他们并非犯人。”</P>
老夫人走到彩英身旁轻声细语，果真劝柔了女人身上的冷硬。</P>
“您老来得巧，大家诉忠之心热烈，集合很快很齐，我刚阐明事情原委。”</P>
彩英眉间阴郁稍霁，眸光扫掠看似不偏不倚，但总不自禁在某处多停留一分。</P>
老夫人看破不说破，虽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某两个出挑的身影，只静静坐在主座侧首，拿乔着一身事不关己的矜贵。</P>
不知彩英是如何叙说的，当她罕见地亮出了兵器时，诸人对此竟也毫无惊诧。</P>
清脆的鞭声响彻朗日，她迎视着面目安详的人群，“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自外族渗入，还是背叛我族，这两次羞辱，都只能以死成全。”</P>
她将“死”字特地咬紧，“我知道你就在人群里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雀跃，甚至沾沾自喜，以为胜券在握——”</P>
氛围仅由她一人就渲染得紧绷凝重，她身侧的下属接收眼神，向人群沉声接着解释，“贼人身上有伤口，所以今日，所有人都必须接受盘查！”</P>
“若身上受伤能言辩清楚的，劝你们提前向大姑娘报备，如由盘查后才发现的伤情，就休怪族中无情。”</P>
彩英走近人群，灼人的目光在每张脸上静静扫掠片刻，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随之闪过一抹凌光，蕴含着隐隐的执着。</P>
她高高扬起手中鞭，鞭尾如灵蛇飞舞般跃入人群，堪堪缠准一人手臂，那人惊呼一声，踉跄着被拉扯的力道撞了出来。</P>
“夫人！”</P>
轻弱微颤的声音伴随着绵绵细细的咳嗽，在目标曝露于人前的同时仓皇应和。</P>
盼妤徒劳挣扎未果，还没站稳先急声安慰，“夫君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P>
作为第一个被发难的目标，盼妤的出现简直是众望所归。</P>
所有人都露出清一色“不出所料”的表情，无数双眼睛默默观察着她的反应。</P>
站在后排的人即使看不清，也会禁不住地围绕她的话题开始窃窃私语。</P>
“噤声！”老夫人见状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有人站出来警告人群。</P>
瞬时恢复鸦雀无声，彩英全部心神都在鞭子那头，根本没管周遭是何情景。</P>
“彩英，这是何意？”女人用自由的那只手攥紧臂上的鞭子，音色惊惶。</P>
“你若没做亏心事，何必慌呢？”缠覆面纱的女人语调平平，少了素日与盼妤交往的真切与热络，看得一些人脸上莫名，也有一些觉得解气。</P>
他们大多看不明白，似彩英这样柔婉良善的女子发作起来为何这般可怕？</P>
更蹊跷的是，这两名女子看起来如日中天的友谊，为何转念就单薄如纸？</P>
这对夫妻的闯入十分不讨喜，他们挟恩图报，目的本就庸俗可厌，即使暂居山中是得到了老夫人的默许，但族人在日常相处时并不会给好脸色。</P>
随着时日渐长，得益于彩英倾力展现的亲切与友善，以她为首又从中融合，这对伉俪的生活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P>
以两个女人为中心的交遇，更像是一报还一报那种礼尚往来。</P>
二人出入越发自由，也能间或收遇点头之交，而盼妤为彩英则治好陈年宿疾。</P>
他们昨日明明还同寝私语，但观彩英现下的表情，说一句反目成仇都不为过。</P>
有好戏了！有人摩拳擦掌，有人频频朝人堆里侧目。</P>
看那位护不住老婆的公子哥，他在关键时刻能不能挺身而出？</P>
答案很快地揭晓，伴随着人群里隐约发出的鄙夷轻嗤。</P>
却也荒诞至此，有男人竟能这么听老婆话，说不出来就必是在原地站定。</P>
夫妻遥遥在望，这公子哥身形本就荏弱，此刻面上写尽无措，显得无用透了。</P>
盼妤眼中显出焦灼，全然不再担心自己，还在惦记夫君。</P>
“你有什么冲我来！我夫君身子弱，他受不住的！”</P>
彩英冷哼，气得不由一笑，“你既不知我为何这般对你，却懂得独包独揽？”</P>
“怎么，心虚了，现在才意识到窗户纸被捅破？”</P>
“林大夫人，你伏罪倒快，究竟是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龌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