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容，只听得铠甲上护鳞微动的叮当响声，那人又憨憨一笑，“怎会没有阻力？我们已在山下隐忍蛰伏许久，只等你一举得胜。”</P>
“多少人，什么兵器？都死了？”云乐皱眉。</P>
对方听他口气端肃，也收心正色地回答，“十余人罢了，都不算真正的练家子，似乎专是通风报信罢了，我都收在大营刑房，一个没死，说不定有用呢。”</P>
云乐似有些不以为然，但仍是敛眸掩去眼中深意，只道，“赶紧回程吧。”</P>
那人递话让随军让出一条道，示意几人往前。</P>
云乐不等与薛纹凛商量，先问，“主上在哪里？”</P>
来人的语气掩不住犹疑，“在东阳行宫。”</P>
“主上知晓我的最新动向么？”先锋营只奉命前来山中接应同伴，为了薛纹凛和盼妤的身份，这些人并不知道同伴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同伴还会携带多少同行。</P>
来人嘶声，犹犹豫豫地叹气，云乐一听就狠狠皱眉。</P>
“你可知此行需直接将我带去主上身边，他在行宫我们就出发前往行宫？”</P>
“我收到的命令是接应你，你们一行经历辛苦，先回刺史府吧？”</P>
云乐听他支支吾吾答话说不明白的样子略显不耐，声气顿时降温，“军人精准服从指令，主上要你接应不假，接应地在哪里？”</P>
那人也感受到云乐似耐心耗尽，连先前的温和与热络也一并收拢，脸上不浮现几丝紧张，“是，现在就出发去行宫。”</P>
“请将军先行，我们不好带路。”彩英见云乐面色阴沉如水，只好在旁边疏离有礼地让行。</P>
那人局促地向彩英回以笑容，似乎还刻意回避了云乐的视线，他几乎没有关心云乐身后的二人，略是悻然地回身带队去了。</P>
待落地城中，天上晨曦初露，偶尔有百姓家公鸡打鸣和街上打更人交相应和，令盼妤即生黑暗去黎明生的真实感。</P>
她身前的男人踱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对打量他国边境的清晨没表现出什么兴趣，一路无言，任凭云乐和彩英刻意将二人保护了起来。</P>
这支驰援队伍人数不多，但兵将行进步调整齐划一，看着有些精锐的样子，只不过——</P>
她对领头人印象始终不佳，但回头一想又释然，忆起云乐说过带队的必须是新锐，经验丰富的旧将只怕会认出旧人。</P>
正寻思着，前方被她比着正亦步亦趋的身影蓦地定住。</P>
盼妤还没张嘴问，就被薛纹凛的大声咳嗽吓得面色突变。</P>
“凛——夫君！”薛纹凛明显站不太稳，被盼妤伸来的手臂一把托住身体。</P>
这声惊叫自安静行军的队伍里发出后无形间放大了音量，格外突兀和清晰。</P>
薛纹凛抬起另一边手臂搭在盼妤肩膀，转身与她面对面站定。</P>
云乐听得身后动静，先朝彩英使了个眼色，女人心领神会，拦住带队将军狐疑和探究的眼神与他嘀咕了两句，那人不情不愿地拉起队伍继续前行。</P>
“不去行宫，我们先去刺史府。”盼妤双臂紧紧揽住男人腰际。</P>
云乐遽然抬头，蹙眉以为自己听错，但女人眼神清澈镇定，她的确来说真的。</P>
青年视线一转，微张的双目转向背对自己还咳嗽不止的男人，向她示意。</P>
盼妤偏头看向前方行进的队伍，定定地道，“听凛哥的打算，收好名单。”</P>
原来如此，收回目光时神态回复如常，云乐不再迟疑，跑了两步跟上队伍。</P>
他与带队将军比划了一阵，那将军往远处指了指，大约在告知刺史府方位，随后，盼妤就见那将军露出了合拢至今的第一个笑容。</P>
刺史府内院深深，自先锋营手持王廷御令接管后，就没了往日婢女躬身微步，礼客穿梭不停的场面，只有形如门神威武肃穆的兵将。</P>
云乐点了个小院落，刚好有主客两间居室，也没招架住那将军执意放两尊门神日夜守卫的盛情，晚膳时两对夫妻并无交谈，餐食都送入了房间。</P>
那将军站在院落外，状似与守卫交谈，实则眼皮一抬，目光不自禁在倒映人影的两张窗棂间逡巡。</P>
“他们真没打过照面？”</P>
守卫老老实实摇头，“入院落后各回各家，只管领着媳妇进门的。”</P>
“听见说什么没有？”将军捏着下巴有点不信。</P>
“没什么特别的，但确实有人提及了什么东西要好好保管，我们迎回来的那青年公子对病秧子说——”</P>
将军呼吸一屏继续追问。</P>
守卫见长官变脸，顿时莫名，继而悻悻回忆，“好像是：放你那，反而有意外效果，一般人定然想不到。”</P>
“他们该不会，说给你们听的吧？”将军徒然阴沉脸，在他们跟前来回踱步，眼底积蓄风暴。</P>
“应不至于。”守卫颇是笃定，“属下是送餐食进去后听了这个尾巴，他们原本还要继续往下说时，见我进来才来不及收声。”</P>
将军朝院里又凝神望了一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P>
居室里，薛纹凛兴趣缺缺扫视着桌上餐食，俊美秀致的面容上除了辛苦跋涉后的疲惫，剩下的都被无语凝噎挤满了。</P>
为方便云乐前来商议要事，盼妤特地将软榻摆了出来，她家薛大老爷此刻正歪在软榻，姿势慵懒，神思萎顿。</P>
“我猜你一眼不眨地盯着桌上，绝非是饿了。”薛纹凛眼神里有种少有见过的茫然和无助，让她心头一紧，不由得试探。</P>
薛纹凛忍不住失笑，“你这是在干嘛？”</P>
盼妤理所当然举起了手里的长长银针，“试菜。”</P>
薛纹凛扶额，“你把内廷验毒那一套带出来了？”</P>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盼妤无辜地耸耸肩，眼神下意识往窗棂瞟了一眼，“你既想与这先锋营虚以逶迤，却还不找彩英商量，我不得万分戒备小心么？”</P>
“无妨。”薛纹凛轻轻哂笑，悠然吐息过后，双颊落了几分绯红，看得盼妤心肝荡漾，“我们身上还有待索取之物，怎会不留活口？”</P>
盼妤醒过神来，倏地发现自己好像把事情想简单了，不禁咋舌，“我，我以为你不想去见司徒，所以才拖延在此。”</P>
她说完凑着薛纹凛手掌方位递过一碗清粥，见他懒着不接，又将碗沿特地在他手背撞了撞，“伺候王爷吃饭真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