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的面目微微扭曲，狞笑着反问，“你若说出为什么，我难道非得信不可么？”</P>
彩英踱到司徒扬歌的头颅位置一脚踩压上去，她扬首和气地笑笑，说话越发温柔。</P>
“你知道老夫人的手段和心性，我说完，你最好信。毕竟——”</P>
她微微偏头，竟显得分外活泼调皮，“她现在筹谋大业为先，也并不担心‘名单’下落，因为只要密钥不外泄，其实那与废纸无异。这种障眼法最适合在此时抛出，以便吸引各方注意。”</P>
阿蛮的目光随着那只脚下的头颅被压踩着力而逐渐吃惊。</P>
“从前我并非不敢委你以重任，而是老夫人严令我亲力亲为，与你脾性能力毫无关联。如今你前面诸多前辈尚留谷中，却单单选你执行与‘名单’有关的任务，你真的不曾怀疑过？”</P>
彩英不等她细想反驳，继续道，“别以为我的目的是以话术牵制你感动你，或者迷惑你，我的目的就是云乐，但我没必要以伤害你为代价。谁让我不能夫妻团聚，我偏要找罪魁祸首。”</P>
阿蛮终于咋舌，“你真的恨司徒扬歌？”</P>
“自然。云乐深受老夫人器重，如果不是一腔愚忠，大可不必受此对待。我就想看他一眼，我知道老夫人定已在他身上做下手脚，即便我有心抢人，又怎能抵挡下在他身上的毒？”</P>
阿蛮皱眉对视半晌冷淡态度未变，却道，“看一眼又能怎样？一眼能解思念之苦么？”</P>
彩英摇头苦笑，“能看一眼就看一眼，当下的每一丝所得总要争取，你说呢？”</P>
“今日我观察许久，你时而以首座唤我，方才我难免揣测老夫人心思有意托大，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P>
阿蛮闻言当即撇开脸，似对话题绕进自己满身不自在。</P>
“来时我便当自己一个将死之人，能否再见夫君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我乐见司徒扬歌自动入局，更庆幸是你在。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你就答应这一次吧。”</P>
阿蛮怔然看一眼她又转而去看司徒扬歌，少女将游移不定明晃晃写在脸上，好像与对方终于捅破了什么窗户纸。</P>
“是不是应稳妥起见，那可是重要人物，不能随意见吧？总要放着人使诈？”</P>
阿蛮身旁的同伴武艺虽低微，却比少女长出年岁多些经验，虽越过阿蛮说拒绝，但态度摆明了不答应，只是碍着少女骄横自满的性子，也不敢劝得太狠。</P>
果然，阿蛮闻言朝说话人投去异样的眼光，愣是看得人面上浮起慌乱。</P>
“你能想到的本姑娘想不到么？即便得手又能如何？云乐身上的毒除了谷中大夫谁能解？”</P>
阿蛮再次横了对方一眼，面色依然难看，目光又不自觉看着那颗被鞋底揉搓挤压的头颅。</P>
“我答应你，擒获此人也算大功一件，不过是见他一面罢了，此人我要带走，见面地点由我来定，你若信我，留在银号等消息便是。”</P>
彩英想都不想就点头，“我只需记你前面四个字。条件尽可再开。”</P>
少女的柳叶眉轻轻一挑，徒然哼笑，“既如此，请姐姐也配合服下些药丸吧。”</P>
彩英仍是不带迟疑地答应，又主动平直视线，朝门口瞧了瞧，“那侍从已经被我收买一时不得回来，你们赶紧带人离开。”</P>
阿蛮吃惊地瞠目，“你，你早就这么想了？”</P>
彩英退后两步，眼见司徒扬歌被人搀扶着入了后堂直至消失身影，面上毫无怔忪担心，只冷冰冰地道，“无用功只会将一切搞糟，不如用最优的方法达到目的，药丸拿来。”</P>
她摊开手时神情无状，倒是让施令者无所适从，阿蛮迟疑地掏出药瓶，皱眉盯着出神。</P>
拿来！彩英催促着示意，见她迟迟不递，亦浮起一丝疑惑。</P>
阿蛮心中惊疑不定，这源头来自出谷前老夫人的命令，并非她要珍惜面前女人的性命。</P>
虽然对方开出的条件极其诱人，彩英在谷中从来不是为爱痴狂的形象，但能有方才举止言辞又并没出乎阿蛮的意料，她当然乐得这女人越惨越好。</P>
不管方才她的长篇大论是否真的令自己心生了一丝涟漪，但她从来明白只有结果才最重要。</P>
老夫人的确从没说过他们夫妻二人不能相见，可是老夫人明令人必须得抓活的。</P>
因为云桥开启时差，云乐一直无法送返谷中，再者牵制彩英也须时时将人擒在手中，不方便于当下送进老家。</P>
冥冥之中，也许二人活该见一面，见一面又能如何，他们执行任务从来只带毒不带解药，生死皆是命。</P>
可是，若老夫人知道自己自作主张才令她死了——</P>
阿蛮眼神暗了暗顿时攥紧药瓶，更加消减了递出去的打算。</P>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顾忌？”彩英来回踱着碎步，纤纤白指在阿蛮眼前忽近忽远晃点。</P>
见对方仍是迟疑耽误时间，彩英蓦地站定，“你怕我死？还是老夫人不让我死？”</P>
阿蛮顺着话势，握紧瓶身的手由松至紧，彩英恍然看出这二者就有一个是正确答案。</P>
她顿然无语，“你待我见他一面，我生死自负，往后我自己跟老夫人陈情。”</P>
不曾想被害者自愿入局还需向加害者千恩万求，彩英简直觉得荒谬，谷中输出那么多潜伏者，剩下的歪瓜裂枣里剩下这么几个天真小可爱，宏图大业如何得成？</P>
阿蛮怔愣片刻，最终将药瓶重新放了回去。</P>
她一言不发转背走到掌柜面前，冷冷吩咐人开门。</P>
掌柜恭敬应声，斜眼朝门口示意一眼低声问，“姑娘，那位还留在外头，要不要处理掉？”</P>
彩英上前并肩，先听阿蛮那句开门已然诧异，又听掌柜替阿蛮打算周全更是诧异。</P>
“别放走，给机会回去报信再节外生枝就不好了，且他有些身手，尽量智取不要硬来。”</P>
阿蛮点点头，不说因为这只言片语有些感动，面容却越发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