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缸寨。
这里是姜国最大的砖窑厂。
砖窑厂是大黄同门开办,雇佣的也就是一些亲邻。
后来大黄参与砖窑经营,为其注入资金、技术。
还通过元神烙印之法,传授砖窑工人“土咒”,让他们在梦中学习搬砖。
时至今日,砖窑厂规模扩大十倍不止。
除了瓦缸寨本村成员,还有邻村、亲戚、流民等。
村寨的体量也迅速膨胀,从原本只有百户,变成五百余户。
在推选“守土人”的时候,遇到了很大的问题。
倒不是选谁的问题。
砖窑主人影响巨大,在本村威望深重,真要推选,毫无例外就是他。
问题是,谁能推选“守土人”。
换言之,“瓦缸寨”的村民都包括哪些人。
从根上论,瓦缸寨就一百来户,其他都是后面陆续搬迁过来的,得到了户籍的流民。
如果他们也能推选“守土人”,那就意味着他们也是瓦缸寨的一员,将来也有机会被推选。
“外来人员”的数量两三倍于原村民,这令原村民倍感危机。
岳川明白瓦缸寨的问题后微微一笑。
这种心态,在哪里都有。
不稀奇。
农村户籍关系到土地,所以,每当动地的时候,村里人总会吵着闹着要把出门闺女、上门女婿赶出去,扒掉他们的户口,更过分,连未出嫁女子都要赶出集体。
不把人当人。
因为每少一个人,剩下的人就能多分一些利益。
尤其是农村拆迁的时候,什么亲戚、邻居都不顶事。
瓦缸寨原住民打的就是这种主意。
一百户分利益和五百户分利益,肯定是不一样的。
岳川向内定的“守土人”说道:“这种时候,更需要你挺身而出话事,你却束手无策,把问题推给我。我有点疑虑,你能不能当好守土人。”
听到这话,砖窑主程石汗如雨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他知道岳川的身份。
在王家的宴席上与国君讨要乡村治权,这种过分的要求,王子殿下还答应了。
除此之外,稷下广场也是岳先生的产业。
就连老师的关门弟子,也对岳先生毕恭毕敬。
毫不客气的说,岳先生一句话能让瓦缸寨生,一个念头能让瓦缸寨死。
“岳先生息怒,息怒。老朽这就去劝说同族,这就去劝说。”
岳川摆了摆手,“免了!你把你的同族都叫来吧!”
程石恭敬的照做,不一会儿岳川身边就聚满了老老少少。
他们一个个都谦卑恭顺,但是目光转动间透露着一丝丝精明和狡黠。
用一个不恰当却又很恰当的词语形容就是“小农式狡猾”。
如果换个高大上的词,就是“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
最底层的农民,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就连赖以生存的土地也不是他们的。
所以,小农总是有点“被骗妄想症”,涉及到重大利益的事情,总是害怕被骗。
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此后的两千五百年,他们一直都是被骗的。
历朝历代对他们承诺的“轻徭薄赋”、“均田免粮”、“平分土地”等等,从来没有落实过。
这就好像被骗到缅北的人。ωWW
第一次被骗过去,那是天真。
第二次又被骗过去,那就是愚蠢。
小老百姓也一样。
说句难听的,他们对岳川也是不信任的,只是看在程石和大黄的面子上不敢说出来罢了。
岳川起身,在众人身前走了一圈。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是,村里就这么一口锅,锅里就那么点饭,别人吃一口,你们就少一口,别人吃的多了,你们就会饿肚子。是不是?”
众人没有回答,但从他们的目光和表情,这番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人多的话,可以把锅做大,可以把饭做多,除了锅里的饭,还可以有杯子中的酒、盘中的肉。”
一句话,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以前瓦缸寨很穷,吃了上顿没下顿那种。
但是这一年来,瓦缸寨靠着窑厂,一个个都发家致富。
以前做饭连盐都不舍放,现在做饭,猪油都不心疼。
以前一年到头都是农忙吃干、农闲喝稀,一天两顿,甚至一顿饭。
现在,都跟着外面的人学会了,一天三顿饭,顿顿吃饱。
不但吃饱,还吃好,有鱼有肉。
而这一切,都是砖窑给自己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