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川想了想，说道：“我们人以孝为美德，孝使我们尊重老人，而老人又代表了知识、技巧。所以，某种意义上讲，我们的书籍就是老人的书籍。老人对社会的影响是全方面的。”

“家庭上，老人的地位至高无上，子孙后辈除了孝，没有别的选择。”

“政治上，老人占据了所有的高位，论资排辈的现象非常普遍且严重，年轻人想要上位，不仅要从同年龄层中脱颖而出，还要等上面的老人退位。”

“文化上，老人就相当于权威，‘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这种人比比皆是。”

“老人的规则已经行不通了，却依旧有一群人碍于‘祖宗之法不可违’，不敢有丝毫逾越。老人主动的倚老卖老，或者在有心人纵容下被动的倚老卖老。”

“有时候，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那些变老的坏人借用‘孝’，借用人们的愚孝，篡改了经典、歪曲了美德。”

孔黑子下意识的捋了捋胡须，随即意识到不对。

自己也变老了啊。

岳川笑了笑，仿佛没看到孔黑子的尴尬，继续自己的讲解。

“刚才伍相说国家内部的垃圾，我就说一个，官场上下级孝敬上司，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对吧？一年三节，娶妻纳妾、乔迁添丁、红白喜事，全都是孝敬的好机会。”

岳川说的很直接。

但是没有人反对。

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岳川摇了摇头，“官员孝敬上司肯定是不道德的，但是当所有的官员都孝敬上司的时候，不孝敬就是不道德了，就是不懂事，就是靠不住。这种人非但得不到升迁提拔，还会被上司穿小鞋，被同僚排挤。”

“在普通的岗位上到还没什么，如果是军队或者其他高危行业，上司完全可以借权力之便，把这些不合群的家伙清理掉，不留任何把柄。”

“所以，为了自保，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孝敬上司的队伍中，哪怕他们并不乐意这样做。谁给上司孝敬了，上司可能记不住，但是谁没有给，上司肯定一清二楚。”

“当所有人都孝敬上司，势必要在孝敬的内容上进行攀比，你送钱，我就送更多的钱，你送物件，我就送更好的物件。”

“可是官员俸禄有限，这些钱财必然要从百姓身上刮取，对不对？这就是无形中给国家造成了垃圾。”

伍子胥疑惑的问道：“可是岳先生，‘孝敬’和‘孝’有什么关系呢？它们只是名字相似而已啊。”

岳川哈哈一笑，“孝的本质是什么？”

伍子胥说道：“父母老了以后，有子女赡养。”

岳川点了点头，“下级孝敬上司，一则是为了自保，二则是为了升迁，等他做到上司的位置，就可以学着上司一样收取孝敬，把自己之前十几年几十年的支出一波收回来。对不对？”

“你想想，子女孝敬父母，一则是为了少惹怒父母，免受棍棒之苦，二则是为了继承父母的财产，等他成为父母之后，也能继续享受子女的孝敬。对不对？”

“父母越贫穷，子女的孝也就越真实，因为他没有作假的必要。父母越富贵，子女的孝也就越虚假，尤其是王侯公卿的家庭。”

伍子胥惊呆了。

孔黑子也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岳川会这么解释孝。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毛病。

人们看待各种美德的时候，总是往美好的一面去想，刻意地忽略了其中黑暗的一面。

孝本质上就是一种利益的传输。

下级与上级的利益纽带。

这种利益可以是血脉上的，也可以是其他形式上的。

岳川接着说道：“坏人变老之后，会全方位的荼毒国家，不仅仅是官场上，其他地方也一样。比如商人。”

“商人想要做生意，必然少不了拉关系、套近乎，这就少不得请客吃饭大保健……”

伍子胥双眼一亮，“岳先生，商人要大宝剑的话，可以联系我们吴国，我们吴国的大宝剑绝对是逢年过节送礼的佳品。”

岳川咳了咳，没有理会这个突然插播的广告。

“其实，商人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不就行了？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非要吃喝玩乐呢？”

“这些吃喝的花费，买卖双方肯定不会承担，最终全都会平摊到最底层的消费者，也就是普通百姓头上，对不对？”

“吃喝玩乐的招待方乐意吗？肯定是不乐意的，毕竟把肠胃吃喝坏了，把身体玩乐垮了，最终难受的还是自己。可是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不招待，其他人都招待，对吧？”

“他们今天招待别人，明天又可以享受别人的招待，这又跟孝敬一样，他们迟早会成为不平等关系的利益享受者，对吧？”

孔黑子等人不从事商业，对这个没有太多体会。

但是翁胖子懂！

他太懂了！

以前龙阳没有得势的时候，翁胖子就是那个忍辱负重的招待者，为了给龙阳笼络关系、筹集资源，各种吃喝玩乐的招待。

翁胖子喜欢这种生活吗？

看看他的体型就知道了。

但是翁胖子为什么这样做？

一则是为了龙阳，为了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