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徒手击穿胸膛具体是什么感受,仅仅用文字描述,无论如何都是苍白的。非要说的话,就是宛如海啸吞没自身般无与伦比的钝痛,以及宛如世界末日般视野昏暗的胸闷。但就算是形容到了这个地步,对于没有体验过的人来说大概也都是矫饰而已。
当然,我总不可能强求其他人也去体验体验。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就算胸膛被击穿都可以马上恢复如初,更加不可能故意让人这么攻击自己。
是的,我是故意的。
在命中我的一瞬间,恶招展现出了反射性的欣喜若狂的神色,又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抽身而退。他一定是知道我有着超速再生能力的,也知道要杀死我就必须攻击我的头颅。但是在实际战斗的过程中,他不可能招招都冲着我的头颅去。那样只会让攻击路线变得极其单调,即使连续攻击的速度翻倍也别想突破我的防御。
那么攻击我的其他“要害”就是正解了吗?自然未必。眼下的局面就是他的错误示范。当他的手臂没入我的胸膛的一刻,我右手的斧头也斩向了他的头颅。
他顿时露出了惊恐而又慌张的表情,却是来不及格挡了。就算他想要后撤也没用,我的左手已经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但在这时,他及时地做了一个亡羊补牢的决策——他将自己没入我胸膛的手臂分解为了雾气,同时爆发出最快的速度后跳撤退。我的左手顿时一空,而右手的斧头则非常惊险地从他的脑门前“擦肩而过”,他的脸色也从惊恐和慌张向着劫后余生的侥幸转变。
然而,当他落到十几米外的地面上的时候,他的头颅却凭空炸裂了。
他当然还没有死去,那无头的身体甚至还稳稳地站立在地面上。但是为什么他会突然受伤?在场的人里大概只有我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猎手估计也还没有想到,但他看准了这个攻击的机会,从侧面方向高速地袭击向了恶招。而后者则仍然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声音从他无头的身体里发了出来,“怎么可能……”
刚才发生的离奇现象,与他在初次战斗里对我用未来视却被塞壬之刃反攻的时候很像。当时的他预知了自己被塞壬之刃砍伤的体验,而那份体验则穿越时空直接降临到了他的身上。但是他应该已经充分地吸取了教训,刚才一定没有用过未来视。只是,他很可能仍然误会了某个很重要的地方。
他刚才一定是回忆起了自己昨晚被塞壬之刃两次碎颅的经历,而那就是他突然受伤的原因所在。
既然用前瞻的方式观看自己未来的经历会落得那般下场,那么以回顾的方式观看自己过去的经历为什么就不会呢?预知未来会被塞壬之刃清算,回顾过去当然也会。换而言之,当他回忆自己过去被塞壬之刃攻击的体验时,那份体验同样会穿越时空,降临到现在的他的身上。
青鸟在治愈梦境里为了劝说我远离魔人,对于塞壬之刃的性能多有夸大,例如她提及过的“仅仅是想象被塞壬之刃攻击就会真的受伤”就是其中一例,那句话对应的其实是恶招现在的情况。
真实的情况是,仅仅是想象是不至于受伤的,必须要有“被塞壬之刃击伤过”的前提条件才行。而且也不是只要回忆就会受伤,除非是在脑海里仔细地构筑了逼真的回忆情景并且沉浸其中,否则这种现象是不会触发的。但是恶招大概是被塞壬之刃刻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吧,而刚才千钧一发的情景则全面地唤醒了他的伤痛回忆。他真的以为自己要被砍中了,完全沉浸在了那个想象里。于是,他回忆中的塞壬之刃响应了他的要求。
这种现象其实在我的战斗里很少发生。术士都有着敏锐的觉察力,会在沉浸在回忆里之前就意识到“这么做是不行的”。而且,术士大抵上都擅长整理念头,哪怕无法将杂念全部根除,也可以做到不沉浸在里面。但是如果产生了心理阴影,并且遭遇了应激的情景,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魅魔也被我碎颅过,却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是因为我当时砍伤的仅仅是她的“手指”,而眼前的恶招则是本体。尽管对于恶魔来说头颅和手脚也没什么差别,但他的意识终究仍是人类,会觉得被别人接连地碎颅很恐怖也是人之常情。
猎手的铁拳即将打中恶招的躯干。恶招正要采取动作,猎手却陡然发动了空间转移,来到了恶招身体的另一侧,而拳头则毫无停歇地打去。这个打法本身简洁而又精妙,但遗憾的是,两人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猎手看上去还没有觉察出来,我却是看得一清二楚,恶招已经提前预判出了猎手空间转移后的落点,刚才的动作原本就是要朝着这个落点去的。这样下去猎手只会被杀死。但我也不只是看着而已,在两人交锋的同时,我也在以全速冲去。见此,恶招只好放过猎手,与我保持距离。猎手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在边缘游走寻找机会。
“猎手,你这个废物。”恶招脖子的断面上像是升起火焰一样冒出了雾气,接着雾气化为了完好无损的头颅。
那头颅先是无比忌惮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了猎手,一开口就是讽刺的话语,“看看现在的你像什么样子,你还有什么脸面以执法术士的身份站在我的面前?居然还和魔人李多这等邪恶之辈一起对付我,难道伱忘记了自己以前是怎么怒斥我的,又是怎么发誓与我这种满脑子只有自己的**的人不共戴天的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也压根儿不是个好货啊。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个混血的杂种魅魔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为了那种野女人你就心甘情愿地四处杀人,还为了她的恶魔仪式鞠躬尽瘁,不知道把多少人当成畜生一样宰杀……怎么,同样是恶魔术士,你无法原谅我,却觉得可以接受她?是不是反而觉得那样的美女有着别样的危险魅力,让你的内心蠢蠢欲动,希望她对你宽衣解带,和你尽情地翻云覆雨啊?”恶招极尽嘲讽之能事,“你的老婆又到哪里去了?那个女人,我听说她和你一起搬到白日镇了,现在白日镇已经没了,她是不是也在那时候死掉了?还是说在那之前你就已经亲手把她杀了?你和她结婚那么多年,总该有孩子了吧?有几个?儿子还是女儿?是不是也都已经死了?”
闻言,猎手杀气腾腾的表情再也无法维持,变得无比地沉默,连半句还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试图趁着恶招长篇大论的时候拉近到合适的射程,想要像上次对付咬血一样,用自己最强的连续投射攻击招式将其一口气拿下。
但是恶招非常警觉,见我快要接近,他立刻闭上了嘴巴,这次的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全力拉开距离。转眼间,我们就离开了建筑工地。猎手拼命地追赶,却怎么都跟不上来,马上就被抛下了。
这样下去就会演变成追逐战。我是对于自己的体力有信心,但恶招作为雾之恶魔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更重要的是,这样下去马上就会进入闹市。要是两个主力级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发生战斗,不下于两支带着重火力且弹药充足的武装部队不择手段全力冲突。到时候会死掉多少路人真是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