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王暝的表情微微阴沉了几分,他像是要逃避什么似得闭上眼睛,缓慢而用力地摇了摇头,神色厌烦且痛苦。
以至于十六夜咲夜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少年冰冷的手,竭力想要温暖他的心灵。
王暝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疲惫地睁开双眼,仿佛光是回忆那段时光都会让他心力交瘁。
“咲夜,你曾以‘开膛手杰克’的身份活跃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雾都,见过的黑暗也远比我多得多。那么请你告诉我,那些堕落下去的人,有多少会回归光明呢?”
少女认真地回忆了一会,然后摇头。
“回头的人固然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永远的陷在了里面——酒精、毒丨品、赌博、性和暴力以及其它的一些东西里。”
“很好。”少年故作轻松地苦笑,“看来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啊,真正的天才和强者应该是用理智强制自己脱离或者用坚定不移的意志脱身而出的吧……不自量力真的是很愚蠢的事啊。”
十六夜咲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王暝与此同时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于是少女将嘴边的话语吞回了肚子里,静静聆听少年苦涩的声音。
“那个时候,已经可以称之为少年的少年始终被束缚在在不甘心——自责——想要努力——被懒惰击垮——毫无起色——更不甘心并开始厌恶自己的怪圈之中,其实认真说来即便是那个时候的少年也绝不是同龄人之中最差的,而是处于一个最为中庸的位置罢了——毕竟是普通的优秀,不管再怎么普通,也还是有些优秀的——只是在他看来,那等同于失败。”
“就在他思考那个问题并颠覆自己三观的两年里,他已经习惯了不跟从学校常规课业的日子。”
“‘不应该的啊,我怎么可能这么弱小呢?’少年如此想着,并越发厌恶乃至憎恨自己。他清楚的明白只要更加努力三分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成绩,可自身却懒惰的只愿意付出最低限度的努力,这让他愤怒到了极点。”
“在对人类而言漫长的数百个日日夜夜中,他终于缓慢却彻底的腐化了,曾经那个软弱内向的孩子只剩下了一星半点的残渣,取而代之的是暴戾冷漠的少年,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丝毫改变。他变成了一个矛盾的集合体,残暴和温良彼此交织,心高气傲可又自暴自弃,渴望进取但是惫懒无力……黑白二色的情绪如同两柄利剑,它们彼此对峙攻讦,都以击垮对方为最终目标。可夹在它们之间,被刺的鲜血淋漓的,却是少年的心。”
“他满身伤痕地站着,手里抓着滴血的刀,咧开嘴,露出尖刻而讥讽的笑容。‘这都是你自找的啊,能怪谁?’他憎恨着无能的自己,冷漠甚至快慰地品味着日益庞大的痛苦。可能是潜意识中他已经快要受不了如影随形的痛苦的缘故,少年理智和情感之间的联系越发薄弱,后来甚至发展成了无论被说了多么刻薄恶毒的话,受到了多么残忍的伤害,只要他判断的确是因为自己的错,他就会理所当然的承受下来,无论那惩罚实际上出没出格。”
“就好像身体住着两个自己,一个是喜怒哀乐五毒俱全的本我,一个是道德至上理智机械的超我。他们彼此对立,实力均衡。超我谴责自己的懒惰却无力改变,本我无法控制思想但也让超我无可奈何……可那个真正从少年人格完善后就一直住在体内的自我,却消失不见了。”
十六夜咲夜呆滞地看着少年的侧脸,他诉说这些东西的时候那么温和那么随意,只是有些淡淡的疲惫,话语中描述的折磨却残忍的让人发寒,哪怕披着红龙皮制作的外衣也一样。
她从没想过这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竟然有着这样深邃的痛苦,与之比起来,尽管早年活在贫民窟之中双手染满鲜血,可没过多久就遇到了蕾米莉亚的自己好像也很幸福了。
似是察觉了十六夜咲夜心中所想,少年转过头来,自嘲又落寞地笑了起来。
“庸人自扰罢了,咲夜你的身世可是比我悲惨得多。这些东西说白了都是吃饱了撑得犯贱,不值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