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棉已经先行一步来到了第九行星,针对创神檄文诸事的裁判庭处。
她从未见过良骨伶会如此窘迫——本来每八小时便会更换一次的洁白围裙染上了点点的褶皱和污糟,黑眼圈在她苍白的脸上甚是显眼。
像灭绝已久,已经和“龙”一样成为帝联人精神图腾的熊猫再世了一样。
金棉看着她几天以来头一次屁股沾到沙发,满是担忧。
倒是良骨伶想起了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脸上的黑眼圈,笑嘻嘻道:“呀呀,金棉小姐,我这个样子,会不会让你很有食欲来着?”
金棉有些疑惑地歪头:“食欲?为什么喵……我明白你意思了,重申一遍,虽然所有人都觉得我们莺歌索人是肉食文明,但事实上我的主食是饼干。”
“可我听左陛下说我现在像熊猫一样,熊猫是帝联的生物,你是帝联境内的肉食文明,嘿嘿,会不会让你有种思乡的感觉?”
良骨伶微微晃悠着身体,像把她自己当成了正尽力引起猫咪注意的逗猫棒:
“要知道,乡愁可是绝好的下酒菜;我家祖母之前也想弄几个主题餐厅,可我们兄弟姐妹就这么多,忙不过来。”
首任小姐眉头挑起,律师的话语很明显有诸多疏漏。
还有金棉根本不相信良骨伶会不知道熊猫是地球生物,而地球早不在帝联的境内;以及莺歌索虽然在帝联境内,可压根不能和帝联算成一个政权的事。
或许是良骨伶与一众老油条钩心斗角太久,简直身心俱疲;亟须在和金棉简单难度的唇舌交锋中放松一下的原因?
金棉有些气愤,又悲哀地发现自己真像某些视频中的猫儿般,明知地面的光点是主人手中激光笔发出,却还是抑制不住狩猎的本能去进行徒劳的扑击。
她还是被戏弄得去反驳。
而兽人小姐嘴明显有些笨,张口结舌了好几次;原本简单的逻辑错误在律师有意的诱导下,渐渐变成了夹杂着细微“喵喵”声的长篇大论。
金棉握住拳头:“……所以我说,我根本不会因为什么熊猫就被激起什么乡愁,也根本不会因为觉得你和熊猫一样就食欲加倍!”
“什么?我不是怀疑你可以直接成为刺身的职业素养,我也不需要看你的食品安全许可证!我只是在说,在说……”
“喵啊!我早说过莺歌索也没有熊猫啦!”
良骨伶起初还板着脸认真应付,很快便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蹬着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说出。
即便如此。
在辩论方面,金棉依旧不是她的对手。
两位女士是在裁判庭压缩空间的出入口附近的公共休息室中暂歇,和其他的法律机关一样,整体的气氛沉闷又庄严。
所以骨人律师清脆的笑声很轻松地传出很远,自然,笑声不可能驱散已经在这盘亘了千百年,像地头蛇般的庄严气氛,只会显得有些突兀又刺眼。
道道视线向她们投来。
金棉有些手足无措,猫科生物对他人的视线本就敏感,加之藏在她身体里的创神檄文设计图,让她最近些时日感受到的压力更加不同寻常。
可良骨伶还在笑。
兽人小姐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方法——她抬起手来,用掌心的肉垫直接封住了律师还在发出着笑声的嘴。
律师愣住,只觉得无论自己做出何种口型,兽人小姐手心那表面有些老茧的粗糙,但内里仍无比柔软的肉垫总是能完美适配出形状。
偏偏自己的嘴还很小。
简直像天生的口塞一样。
身为律师,最大的武器被封住,良骨伶用鼻音勉强表达自己的想法:“唔嗯嗯嗯昂!”
“什么?你说你要舔了哦?”
金棉压低声音,有些得意:“请便,莺歌索人本来就会互相舔毛互相梳洗;虽然我们不太会去舔对方的手心,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良骨伶愣愣,眼前的兽人小姐曾经毕竟是战士,还有来自血脉的强健体魄,以区区骨人的力量,当然无从抵抗。
她只能举手投降。
金棉满意,将另一只手的食指竖到三瓣嘴前轻轻哈气:“所以小声一点喵!我现在可讨厌别人的目光了!”
说完她才轻轻松开手。
而良骨伶“呸呸”了几声,吐出嘴里残留的金色毛发,擦了擦嘴角:“……早说嘛,原来是这个原因,抱歉。”
金棉摇摇头,也是舔舔自己的手腕,又将濡湿的毛发自自己头顶的耳朵梳洗到腮帮附近,又顺势用舔舐将毛发再次濡湿。
边梳理刚刚在打闹中弄乱的毛发。
兽人小姐边说:“良骨律师,左吴面临的状况是不是不太好?”
“呀呀,也不能说太不好吧,”
良骨伶把白嫩的手指埋入黑黑的头发当中:
“我们一家子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保住帝联在联盟当中的利益,保证以往签订的那些经济条约之类不会很快被撕毁,也让政权赚的钱再继续进左吴的腰包一段时间。”
“其他的可就难啦!左陛下现在是皇帝,不可能再代表他个人啦!”
“之前联盟对开放银行金库任他采撷的事,可是爽快得很,现在肯定是不行了;喂饱一个人和喂饱一个国家的难度是天上地下的区别……甚至联盟有些矫枉过正,往后左陛下想在这处理些私人财产,都会变得相当困难。”
金棉耳朵抖了抖:“可我听说有些政权的贪官污吏在这里畅通无阻。”
良骨伶摊手:“贪官污吏搞这些事情的时候可不是代表一个政权啊。”
“是级别的原因喵?那首领,或者首相这种层级呢?”
“首领或者首相?也行,银行当然欢迎,但得等他们下班的时候来,”律师轻笑:“左陛下是皇帝,我可听说皇帝下班的时候就是他被推翻的时候。”
金棉点点头。
片刻后。
兽人小姐有些感叹般呼了一口气:“成为一个政权的象征,扛起这么重的责任,可真是好艰巨。”
良骨伶听着这声感叹。
却是有些奇怪地看了金棉一眼:“是吗?照这么说,你肩膀上的责任可一点不比左陛下少。”
“怎么说?”
律师耸肩:“你身为莺歌索遗民,肩上也扛着一个文明的担子啊。”
一个文明的担子?
金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扛过枪,也在黛拉跑到自己身上时扛过虫娘的双脚。
现在说上面还有一个文明?
金棉从来没有往那边想过。
在惊讶中,兽人小姐摆了摆手:“我扛着莺歌索?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有……没有那个能力。”
“是吗?可是左陛下对帝联皇位的宣称,也是源自他是最后的纯血人类……之一,若再能找出第三第四第五个,他大概率不会是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