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看不见一切的左吴只觉得庞然压力从自己身后呼啸而来,凝视自己背部的目光好像都有了实际的质量,几乎要把自己的腰给压弯。
当然,左吴知晓大家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燃萝。她成了众失之的,每人都像从她这里索取什么,得到什么。
或是各自的梦想,或是每人的“意义”,又或者是她的生命。
世人索取。
她便给予。
这或许是世人对神灵最初也是最标准,却从未达成过的期望。
毕竟世人所认知中的神灵要么不存在。
要么,便是像织褛圆环那样,只将与世人的契约,当做她们把自己的权能投射到现实世界的锚点。
神灵不愿,谁也无法强行向她索取。为此,大家本该畅饮燃萝的康慨。
燃萝也还在朝所有人张开她康慨的胸怀。
“所有人”。
背对着所有人的左吴咬牙,忽然觉得这么的不甘心。
燃萝的眼神虽然早就开始飘忽朦胧,却依旧注视着其周围的一切。左吴的小动作逃不过其观察。
她的笑颜在左吴所施与的窒息下绽放的愈发娇艳,其声音依旧是直接从左吴的脑海里缓缓响起:
“你……嫉妒了?因为我明明还在你手里,可我却还在朝其他人张开怀抱。呵……你可以先说呀,你的愿望也好,我的性命也好。”
“因为我离你最近,我就在你手里……你无论如何都可以拔得头筹,只要比其他人快一步,只要你朝我开口,那我会答应的,什么都会答应。”
左吴还是无法说话。
燃萝刚发现左吴似是在嫉妒而绽起的笑颜,已如昙花一样开始枯萎。消散扭曲之下竟成了更加诱人的哀求:
“我真的会答应的,求求你,说一说吧,什么都好。我都想交出我的一切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把我的一切交给我更熟悉的人,所以只要你开口……”
她没继续往下说了,只是张开的胸怀的幅度小了一点。
就是这么一点,好像真的把向所有人敞开的怀抱变成了只朝左吴开启的专属。
燃萝在渴求。
向自己渴求。
左吴只觉得指尖忽的开始发烫,眼里忽的泛起赤红。
心里模模湖湖对自己身边所有人的责任,对“拯救世界”的渴求,还有那将那斩断“中止”和“停滞”赋予成自己人生意义的追求……
对。
燃萝象征着过去和停滞,是不是在说,只要将她杀死,便是将“停滞”这个概念从世上抹去。
从此,世间的万物将不再会陷入忽的兴起又忽的坠落的循环,永远欣欣向荣,勃勃生长了?
不,这不可能。
左吴想嘲笑自己,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因为无论如何,只要顺了燃萝的意,便能让万物被赋予绝对零度而毁灭的进程阻止,这是再明白不过,也近在眼前的好处。
最重要的,都是燃萝都渴求如斯了。这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向自己一介凡人的专属渴求,专属的低声下气。
……自己应该回应,浑身的细胞还有本能乃至理智都在一齐呐喊,一齐嘶吼着那自己可以轻易做到的正确答桉。
忽然间。
左吴发现自己细胞的呐喊,竟让手指的知觉全部回来了。
肢体语言也是语言的一种,燃萝期盼的可能只是自己的一个动作。
只要寻回知觉的手指再在她的脖颈上多用一分力,她便会知晓自己的决定,会给予只属于自己的默契。
一切都只需要动一动手指。
身后那些啪嗒声音的重叠已经近在迟尺。
燃萝全看着,她轻笑,张开的怀抱又一次只朝左吴缩小了些许:
“……过期不候哦。”
她说,这是此番投注到自己脑海里的一等甜美。
左吴只觉得觉得自己此时在直视着燃萝,可真正映入眼帘的,只有自己因为太久保持掐着她纤细脖颈的动作,而开始乌黑发青的手指。
自己的乌黑原来早已染指了燃萝的纯白。
发觉这个事实的瞬间,左吴觉得自己心里那股熟悉的漆黑又回来了,她既然早就染指了自己的色彩,又怎么可以拱手相让?
燃萝也发现了自己眼神的变化,她的神情浮现狂喜,她终于不用去等待与燎原灰风,那注定容不得自己的妈妈的面对面了。
既然相见注定痛苦,不如一劳永逸的逃避来得实在。
燃萝轻轻闭上了眼睛,在等待左吴将他心中的漆黑,以最极致的独占和暴虐向自己发泄。
却没曾想。
她只听见自己眼前传来一阵溺水般的“咕噜”声,狐疑睁眼,却发现是左吴咬碎了自己的牙齿,亦是差点咬断了他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