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得意,你可以大笑,因为你更加清楚,就算他此时装下了别人,最后还是会一一放弃,只能钟情你,跪倒在你的裙下!”
甄兮再也忍住不了,她抬起头,大声质问道:“你胡说!我从来没有过如此心思!”
甄玥哈哈大笑,“甄家的娘们就是如此歹毒,明明知道的事情都装作不知,连真情都能含糊,只靠法宝,只靠自己的私心掠夺一切,你还真是像她!”
甄兮双眼微红,胸膛剧烈起伏。
而此时,甄玥压下了最后一根稻草,“你若真的冥顽不灵,我就以毕生之力斩断你两的红线!”
甄兮顿时跌倒在地,紧紧抱着胸口,脸上闪过惊慌,恐惧,愤怒,不甘等等情绪,最后揉在一起,使得她放声痛哭。
甄玥轻轻叹息,温柔的将她搂在怀里,“米家没了就没了,不要再去想,若真是为了他好,就放手吧。”
以往坚强的甄兮,此时脆弱的像是一个受伤的猫,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紧张万分。
只是就算如此,甄兮仍旧不肯低头,“我不放!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放不下了!不管是谁,都不能让我放手!”
“你娘怀你三十六年,就指望着你接管甄家,接管八洲坊,你就这么报答她么?”甄玥眼中闪烁不定,可见甄兮仍旧不为所动,便将心一横,直接说道,“米家打破禁忌在先,甄家更没有对不起他米家,亡了就是亡了,你既然不愿自解红线,那就别怪家里帮你解除!”
甄玥所说的红线,其实是一件天下至宝,月夫人的仙器“月老绳”,而帮其牵绳的,是米家上代老人米石隐,也正是米五谷的亲爷爷。
米家一脉传承,均是独子,极少生有女子的情况,就算有,也是二胎以后,而米石隐却没有儿子,破天荒的生了个女儿,叫米清。
米清天赋奇好,可说米家从古至今,就属她的天赋最高,从小到大,修行也是毫不吃力,节节攀升如同吃饭喝茶。
但修为不能传宗接代,到了年纪,总归是要嫁人的,说来巧也不巧,甄家的甄心邈与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长大后更是情根深种,可碍于两家的关系,一直没法诉说,可到了诉说的时候,也是两人反抗家族,为此私奔的时候了。
奇耻大辱!甄家和米家的关系本就是理不清理还乱的那种,如今竟然还有兄妹结合的丑闻,两家人谁受得了?
甄家一气之下,直接将甄心邈逐出了甄家,再也不认其人,可这时的米石隐反而一改常态,直接认了他这个上门女婿。
甄心邈也没有辜负米家,一身重担一肩挑,大有接替米家的势头。
而这时的甄家就难堪了,被逐出家门的不孝子,反而有望压在甄家的上头,这样事情谁受得了?可如今已经事成,除了骂几句还能如何?
若只是如此,一切终究会归于平静,说不得以后还是一段佳话,毕竟米清和甄心邈只是名义上的兄妹,要谈血缘关系,怕是扯都扯不到一起了。
而问题就是出在这个血缘关系上,甄心邈的母亲甄姬,按照甄家没有旁系的说法,甄姬这一脉也是一脉单传至今的甄家嫡系,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查出来甄姬虽然姓甄,可却不是甄家的本家人,而是外来户,来自伏龙术法学宫的前身,伏龙山山海阁阁主甄夫人的直系后代,也就是说,甄家自家闹了一场大乌龙。
别说甄家不干了,连米石隐都觉得自己招来了一坨废铁,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而查出此事之人,却是高兴了起来,连夜找到了米隐石,劝说米家将甄心邈还回来,而这人正是甄兮的母亲,甄凤宵。
入赘的是个人,又不是个货物,哪能说要就要,说退就退的,米石隐当场就拒绝了,也是这一次的拒绝,使得在之后发现了一个更大秘密。
本以为的甄心邈是坨烂铁,哪知他修为渐长,竟然在其后逐一开启了龙族和仙魔三道血脉,修为更是突飞猛进,一跃千里,成为了当时的米家第一人。
查,再查,终于给米石隐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了解真想后的他不仅没有往外说,反而严令甄心邈不得将血脉之事外传,而让米家孕养仙胎的念头,也从此萌生。
甄家孕养仙胎之法乃是不传之秘,就算是幕后的米家也从未得到过,米石隐心思一动,就以米清的精纯血脉找甄凤宵做了一笔极大的交易,而之后的米石隐更是留了一招后手,便是使用“月老绳”给两个还未出生的娃娃牵上了终生不悔的红绳。
十六七的甄兮离家,不知不觉就去了外山高中,小半是老太婆的计划,可有一大半却是被红绳牵引,哪怕她当时没有出门,以后的日子里,一样逃不开和米五谷的纠缠不清。
她回家后,坐忘三生,再看尽百世,随着三脉合一,她其实早就发现了自己被红线牵着,看得见摸得着,就在眼前。
可尽管如此,她是不愿相信自己是被红线牵引的,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被一件法宝左右?更何况这法宝一扯就断!
甄兮忽然抬起了头,直视甄玥的眼睛,五指抓紧她的手臂,“血浓于水啊,甄玥奶奶,您这一脉就只剩下他了,您怎么能这么绝情呢?就算不帮我,也要为了他想想啊!”
甄玥不为所动,眼里有着复杂的光。
甄兮不放弃,“我见过祖奶奶了,她老人家都愿意帮他铺路,您怎么就不愿意呢?以后九宝归一,我跟他在一起,不管是甄家还是米家,都好啊!”
“你们这是不伦!”甄玥忽得厉喝出声。
“我们只有血脉!没有血缘!”甄兮不甘心,同样尖声嘶喊,“若真要如您这般说,天下人何不是青丘血脉!”
她猛地挣脱甄玥的怀抱,一指云下大地,“青丘是被带走了,可人留下了,地上全都是,繁衍至今,可谁还记得自己是青丘子民!”
她忽得笑了,讥讽着身前的天仙奶奶,“女武皇的女儿不管做过什么,至少您出生在了这个天下,享受过了父慈母爱,如今更是天仙之人,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您若是还耿耿于怀当年的事情,那我就是她,要打要骂您随意,哪怕是要我命,您也拿走就是,可有一事只求您答应,我的红钱若是断了,请帮我把它接上。”
“痴儿!”甄玥深深叹息,绝美的面容上挂满了无奈和伤心。
“您不阻我了?”
“不阻了,累了。”
种子落了地,浇上了水,刹那生根发芽,开出一朵美丽的花,正如甄兮的笑脸,让世间万物顿时失去了色彩。
“斩!”一道历喝从天边响起,刹那间就到了耳边。
风起云涌,高天之上再起乌云,银芒乱舞,雷霆狂奔。
“不要!”甄兮大惊失色,伴随着巨大的雷声她瞬间跌倒,接着又连忙爬起,朝着罗武城的方向看去。
一道笔直的剑光从天幕落下,亮如大日,杀意如月,气势如虹,那下头的人儿,怎么扛得住!
甄兮伸手去抓,可又能抓到些什么呢。
甄玥紧紧盯着那处,忽然长叹一声,尽是惆怅,“人死灯灭,老妖婆居然先走了。”
他没事!甄兮心里一松,接着又倏地一紧,眼前一根被拉得笔直的红线远远去往前方,忽得一松,如中间断裂,红线飘飘荡荡垂下,然后缓缓湮灭。
焕雯奶奶走了?就为了斩断一个红线?
“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甄兮泪如泉涌,大声嘶吼,“我不明白啊!一家人为什么要这样!”
……
罗武宫内,米五谷蹲在一位老人的身旁,看着她默然无语。
而老人却在嘿嘿轻笑,胡乱说着零乱的言语。
“什么月老绳,也不过如此嘛,一剑就给斩断了。”
“打我家大孙女的主意?你也配吗?”
“米清那丫头其实挺好的,温柔懂事,知书达理,谁见了不喜欢啊,只可惜啊,居然就这么死啦。”
“小子诶,我瞧你身边的女子也不少,可真心喜欢你的却没有一个,你还真是可怜啊!”
老人越说越弱,可双眼反而越发明亮,直到再也没有了生息,这才瞬间暗淡下去。
回光一瞬,可终究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好像老天爷都不愿她清醒着多说一句,哪怕是一个字。
米五谷合上她的眼,这才抬头看向天空远处,“我没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