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这样的文官,而且是即将巡查西北军务的文官来说,曹国公之子李琪,绝对是他最有力的佐助,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有李琪在身边,通过曹国公的关系网,对他张振宗而言,不单是事半功倍,且简直就是天上掉功劳。
但是
但李琪在他身边,就等于他张振宗的一举一动,也都在太子和曹国公的眼皮子底下。
而且
他早就不是当初的店小二了,早就是官场上历练出来的人精了。
历来这种彻查舞弊的事,都是新旧两派的利益之争。
一批人倒下,一批人上来
谁倒下谁上来?
或者再准确点说,他张振宗管不了谁上来,但是却必须在太子的授意下,让谁下去!
还有,在彻查当中,曹国公一旦让他手下留情,对某人的某些行径有些隐瞒,他怎么办?
“我终究只是颗棋子!”
张振宗忽然心中暗道,“只不过是从上一个棋盘,跳到了这一张棋盘上。棋局是一样的棋局,下局的人不同而已”
~~
吱嘎吱嘎,轿子在黑色的长街中摇晃发出轻响。
张振宗挑开轿厢的帘子,望着月亮星稀的夜空,心事都挂在脸上。
“这些年,我要是不这么上进就好了!”
他心中苦笑,“若是我一直庸庸碌碌,不这么拼的话,现在去地方做个县令,做个知府不也挺好吗?”
“是,权利比起现在来说是天地之别,但起码没这么提心吊胆呀!”
“更不会,一旦踏错,再无翻身之路!”
想着,他放下帘子,缓缓的闭上眼睛。
但猛的,他的脑中浮现出一张苍老的脸。
那是提拔他的恩师,大明朝的首辅阁老,李至刚。
脑海中那张脸是苍老的,但眼神却是锐利的,盯着他张振宗,冷笑道,“其实你跟我,是一样的人!皇上用我太子用你!”
“历来君王,都要用孤臣。而你,和我一样,是最好的臣!甚至你,将来比我好用比我有用比我更实用!”
“我眼中只有权利地位官帽子。”
“而你,没有退路!”
“我不做官死不了!回松江老家一样是富贵闲人我李家世代豪门,我就算不做官,也是高高在上。没人敢得罪我,只不过手里没权罢了!”
“而你,你所有的一切,你身上的一切,都来源于权利!”
“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
“一旦不做官,你家里那些穷亲戚能看得起了?”
“一旦没了官位,你的岳家就能看得起了?”
“一旦没了权力,你依旧是那个被人轻视的店小二!”
“不做官,你什么都没有!”
“我不做官,我可以做富贵闲人,我能适应!”
“你不做官,你哪来的富贵?”
“你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你早就忘了如何对别人卑躬屈膝了!”
“一旦你没了权力,没了身份,没了地位。呵呵,第一个瞧不起你,就是你身边最亲的人!”
“这些年不管他们怎么夸你,在你倒台之后,他们都会加倍的骂回来!”
“所以我说,你没有退路!”
“在你眼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低着头走下去,哪怕前边是南墙,即便头破血流也要撞翻他!”
“你要告诉头上的主子,你是个有用的人!”
“你要让他知道,缺了你不行!”
“没退路,就是最好的鞭策,因为你只能一直向前!”
“一直向前,无问西东,无问黑白!”
“呼!”
张振宗呼出一口浊气,再次撩开帘子,看向夜空。
他的眼神中,已多了几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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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太监王不振,猛的吹灭廊下的灯,然后站在院门口,目光警惕且带着几分狠毒的看着,从院子中走出来的丫鬟嬷嬷
他的眼神好似能杀人,让人瑟瑟发抖。
六斤沿着连廊,走到一间灯火昏暗的房间门前。
“怎么不点灯呀”他轻声笑道。
噗通!
屋内似乎有东西倒了,紧接着是莲心慌张的声音,“少爷,您怎么来了!”
吱嘎,门被拉开!
下一秒,不等莲心反应过来,已是被一双强壮的手臂揽在怀中。
“呼!”
六斤低头,嗅着莲心脖颈之间的味道,闭眼道,“莲心,我好想你!”
莲心身躯颤抖,一双手胆怯的抱着六斤的后背,低声道,“我也想你”
“呵!”
六斤一笑,抬头双手捧着莲心的脸,“有多想?”
说着,他忽然脸色大变,“你怎么哭了?”
“没”
“胡说,你眼睛都肿了!”六斤怒道,“谁欺负你了,说!”
“我”
忽的,眼泪顺着莲心的脸颊滑落。
她晶莹的眼看着六斤,低声道,“大哥去西北了,父亲也要离家我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应该和我有关”
六斤心里咯噔一下,忙道,“没事,没事,你别多想!”说着,岔开话题,“你身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