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一条直直的线,直直的,自开始就没有丝毫意外的奔向终点。
那些自以为是的意外,都是被心血来潮随意摆弄,却又蓄意为之的结果。
命运很长罢?
但似乎眨眼便趟过一个又一个节点。
那么很短罢?
却一望无际,不,却望不见边际,连眼前的方寸都不得见。
那么,所行的每一步,就都是行在命运所安排的既定上了罢?
张天生已是痛苦不堪,他觉得有十万座火山在他的身体内爆发了。
他的身体散发着狂暴的热,沸腾的血奔涌着,冲击着身体每一寸脆弱的经脉。
他的手指不知何来的力气竟如钢爪般潜入岩石,他的血不知为何竟如岩浆般发出金色的红,在他的皮肤表面划出了一张完整而精细的网。
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
甚至在极南的天渊都已经可以感受到人间的恐慌了。
但是张天生的状态一直在恶化,丝毫没有好转。
少女紧张地全身颤抖,她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再紧张了,但还是忍不住地发抖。
自张天生倒下,她的眼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体,她的身就再也没离开寸步。
“姬伶,你休息会吧。”文凉劝说道。
姬伶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不必等的,他不会死,这点不会有意外。”
姬伶还是摇头。
“不过意外也确实是有的”
姬伶猛地抬起头,看向轮椅上的少年。
“我们再不能确认他睁眼以后,是人是魔了。”
“什么?”
“他的命运已脱离我们所能看到的既定轨迹了。”文凉也有些失神,“但仍无法确认他已经脱离规则的束缚,因为无人能真正看清规则。”
“我只愿他好好的。”少女说。
“这其实是好事。”文凉说。
“什么?”少女问。
“按照我们的估算,他应该至少还有十年左右的时间才能走到这里,才能见到凤凰,也就是说,按照我们所得见的天道来说,当今世道,起码要十年后才能得见。”
文凉突然转过头,看了眼远方,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回头继续说:“自蝉林下山之后,他就已经超脱了我们所能见到的规则,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们所能看见的他的未来,都是偏离的,是有误差的了。”
“这”少女觉得头有些大。
本来因为精神紧张,高度紧绷了一天就有些头昏脑涨,现在又听这老神棍带出来的小神棍胡讲一通,更是乱了。
“你能不能说些我能听懂的?”少女看着文凉说。
“这是好事。”文凉拨动轮椅的车轮,来到少女身边,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不过被粗暴地拍开,他也不恼,接着说:“因为按照既定的命运,十年以后,这个世界会非常惨。”
少女看着文凉的眼——那样深邃,却那样平静,她从未在其中看见过什么波动,仿佛他也是个瞎子,但那双眼偶尔是会闪过光芒的,一旦闪过光芒,几乎就代表着有大事要发生了。
很遗憾,这次少女并未捕捉到光芒的闪烁。
但是她想起了一幅画。
一副烂画。
一个烂书生为她画的一副烂画。
明明是满纸的黑墨,她却总能看见红色的衣与黑红而粘稠的血。
那是既定的命运么?
少女的眼暗淡下来,因为她想起自己的结局。
“怎么突然消沉了?”文凉笑问。
少女又开始摇头了。
“不过现在一切都已打乱了,这世界再无有既定的命运了。”方天刚突然插嘴。
文凉没有说话,只是笑着。
少女也没有说话,怔怔的。
“他的命运若真的发生改变,那么这世界的命运就该发生改变了。”方天刚又说。
“他为什么?”少女问。
“因为命运的线,是指向一个终点的啊!”方天刚笑着,只是实在丑陋,令人不敢直视。
“他?”少女不可置信。
“当然不是!他何德何能成为命运的终点?”方天刚鄙夷着,缩着颧骨上的肌肉,让人看出他是在做出鄙夷的表情,但是额下空荡荡的两个洞,早已传递不出任何情绪了。
少女低着头,看着张天生痛苦的脸。
“他只能作为命运前行的指引者而已。”
少女又抬起头来:“那么您呢?”
“我?我只是为这里带来一个命运的终点,并且负责引导这个过程。”
“那么您带来的结果是什么?”
“我啊哟,有人来了。”方天刚看着远方,那里有道光在向这里射来。
流光落到地上,显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形。
“方天刚。”中年男人叫了声。
“哟,稀客呀!不对,我似乎从来就没有客不过也欢迎。”方天刚挤出一张丑陋的笑脸,不过自始至终都坐在上天生身边的地面上,连起身都没有。
少女看见那中年男人,挑挑眉,恰好对方也看见了她,于是两人相互点头,就算是见过了。
“那是什么?是法术,还是什么生物?”中年男人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