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擦黑,范文程方回到大营。
中军大帐,皇太极一人呆坐,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心里产生一丝悔意。
岳托所部被全歼,伐明是正确的态度,但不应放任他们劫掠辽民,这一举动不仅大伤大金元气,并且也助长了他们嚣张之气。
倾全国之力,攻一鸡肋般的小城,不管伤亡的是辽民,还是大金将士,总是要伤大金元气。
此举更不明智。
可如今骑虎难下,不碰得头破血流,那些家伙是绝不肯退兵的。
可这伤亡万一……
想到这,皇太极都不敢想下去,心里唯有后悔。
正焦虑间,听报范文程觐见,他心头又没来由地一阵愤怒,要是这狗尼堪能阻止自己,岂会到今日进退两难境地。
范文程得允,低头碎步入帐,非常熟套地行了奴才礼,禀道:“大汗,祖大寿不降。”
祖大寿不降,这不是明摆着嘛,用得着你禀报?
皇太极眉头一皱,心中甚为不悦,正要开口,却突地闻到一股酒味,顿时勃然大怒。
“范文程,本汗令你去劝降,不是叫你去饮酒的!”
对皇太极的反应,范文程早有预料,心里不慌,身体却要装出颤抖来,颤声道:“大汗,奴才饮酒,是想从祖大寿嘴里套话。”
“哼!”
其实也不是真对范文程发怒,李永芳以前劝降也饮酒,关键是最近日子过得不顺,皇太极心中怒火需要发泄。
不过,听到套话,他还是将怒火给压下,一声重哼过后,便问道:“那你套出什么来了?”
“禀大汗,宁远孤立无援,祖大寿仍将死战到底,拒不葬,其心何其狠毒!”
焚城对他绝对是莫大打击。
伤亡惨重,好不容易攻下宁远,欢天喜地入城,结果还被人烧了一把,损失更为惨重。
这让人如何承受得了?
胸膛剧烈起伏,皇太极怒气冲天地大吼道:“他祖大寿,不怕朝臣弹骇,不怕小皇帝诛他九族吗?”
“他说,为了大明中兴,背负骂名又如何?”
范文程说到这里,突地想起曹化淳转述乾圣的一句话,于是现学现卖道:“大汗,祖大寿说,功过如何,自有后人评述,又何须顾虑身后骂名滚滚来?”
“混蛋!”
听到这句极具哲理的话,皇太极更是气得掀了案几。
这要是大金忠臣所言,他定会加以厚赏,可偏偏是那明国将领所说,这如何让人受得了?
气呼呼在大帐内转了半天,好不容易将心中怒火给压下,皇太极站到范文程身前,冷冷道:“那你说,攻伐宁远之策,尚可行否?”
范文程稍稍迟疑一下,回道:“大汗,要是不攻而退,必损大汗英名……”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皇太极却更心堵,明知不可为,明知损失不小,却要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