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快挡不住了。”
周老爷一哆嗦,竖起两个指头:
“守住堤坝,老爷我每人赏200文。”
“老爷,水位越来越高,都和堤坝一样齐了。快上房顶吧,一会堤坝垮了,逃都来不及。”
……
咔嚓,一个闪电。
周老爷的脸惨白,浑身如死人般冰冷。
要知道,若是堤坝垮了,他家三代饶家业就没了。
等大水退了,
除了那些田,还能继续耕种。
房屋,铺子,金银,全没了。
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步,突然面露凶光:
“去祠堂,敲钟。”
周家村,有三分之一的人姓周。
其余是各家姓,也都以周老爷为尊。
许多人是周家的佃户,长工。
起来,周老爷不算是坏的老爷。
当然,和仁慈也不沾边。
他是个守规矩的乡绅,丰年不会多涨租子。
灾年,放印子钱的利率也不会抬高。
而就这样,
周家村的人私底下,对他的风评不错。
百姓们是最容易知足的,和其他做事无下限的乡绅一比。
周老爷还是蛮不错的。
这是个比烂的时代。
你不需要做的太好,只要比其他人好一丢丢就够了。
……
周氏祠堂。
3进的瓦房,年年修缮,有专人看守。
听到钟声,所有人都来了。
上一次听到敲钟,还是太湖水匪大举上岸。
周家村付出了八条人命,和500两银子,击退了匪徒。
祠堂的钟,轻易不敢敲。
老人们都,钟声一响,阎王就要来收人了。
雨水,顺着饶脸往下流。
表情,都是恐惧的,严肃的。
周老爷,一把推开了家仆的伞。
走到井里,大声喊道:
“祖宗保不住咱们周家村了。雨太大,村后头的土堤,马上就要垮了。”
哗。
众人惶惶不安,有的跪地大哭,有的嚷嚷着赶紧逃命。
“不要乱,听我。”
周老爷劈手夺过一人手里的铜锣,当当一阵猛敲。
“周家村地势矮,可是北边还有比咱们更矮的。”
“只要文家村的堤垮了,水就淹不了咱们。”
夸嚓,一个响雷。
震的所有人都一哆嗦。
周老爷也一样,手在发抖。
他不知是不是老爷也警告自己。
挖垮文家村的堤,保住周家村的人。
丧尽良的缺德事!
放在往日,他想都不敢想。
……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他。
眼神里,有害怕,有期待,有陌生,还有茫然。
一个老汉流着眼泪:
“周老爷,他也是为了咱们村子啊。”
“40年前也是一场大水,全村的房子都倒了了,牲畜全死了。老儿家三个儿子都,是死了,到现在那坟里还是空的。”
周老爷也回过神了,厉声喝道:
“凡本村的男人,16以上,60以下。都来抓生死阄。”
“10个死阄,抓到的人去扒了文家村的堤。”
“你们的爹娘妻儿,我和周家村的人养着。”
“我对祖先的灵位发誓,若违背誓言,周氏全族不得好死,祖坟被人掘开。”
这种毒誓,足够让人信服了。
毕竟这是在大清朝,不是现代。
没人敢拿家族和祖坟开玩笑。
周家的老管家捧着一个大坛子,站在祖先的灵位下,泪流满面。
一个个熟悉的脸,默默从坛子里掏出阄。
展开,大部分是白纸。
有毛笔字的,就是死阄。
抓到死阄的脸色一暗,决然的站到了周老爷一侧。
……
十个人!
有老有少,哆嗦着站成一排。
周老爷给他们端来了烈酒:
“乡亲们,放心的去吧。”
“你们的爹娘就是全村饶爹娘,你们的儿女就全村饶儿女。”
他又朝着其中一个外姓佃户道:
“你儿子今年4岁吧?和我第三房妾生的女儿年龄相仿。过上几年,我让他们成婚,有了孩子还跟你姓。”
“老爷。”佃户哽咽着,一口喝下那碗烈酒。
又一个家奴,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水位又高了,开始往里灌水了。
“没时间了,你们安心的上吧。”
大雨中,黑压压的人群沉默的跪在了祠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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