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能走多远,有时候不是取决于脚力如何,而是脚下的那双鞋。鞋子不好走,便是坦途也会走成坎坷。
张小满再次脱下一双女士休闲鞋,放在一旁,看向面色铁青的批发市场老板,干咳一声,“不合脚啊,麻烦你帮我再拿一双吧底纹和这双一样的,款式换一换”
“行吧我找找”批发市场老板捋了一下头顶仅存的几根头发,一边在密密麻麻排列的鞋盒中翻找,一边嘀咕道,“你能合脚才怪呢,大老爷们儿的脚非要硬塞进女人的鞋”
“真是给您添麻烦啦,”张小满满怀歉意地说道,“我老伴儿不方便亲自过来,只能我先试试,好在她鞋子的尺码和我差不多,生来就是一双大脚丫子”
批发市场老板瘪了瘪嘴,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不麻烦不麻烦,顾客就是上帝,任何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拿起一个鞋盒打开,瞅了一眼鞋底的花纹,走回张小满面前,“您再试试这双”
张小满接过鞋子,穿在脚上,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这双还行,款式好像也和她之前那双差不多这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要是能记着那双鞋的款式也不会这么费时费力。”
“好在您还记得鞋底花纹,”批发市场老板松了一口气,“否则那才真的是大海捞针,要知道我这可包含整个A市所有鞋店售卖的鞋就拿您要找的这种底纹的鞋来说,款式不同的就有几十种”
“那就都找出来试一试吧”张小满摸摸鼻子,“我忽然觉得脚下这双鞋的款式又好像不大对”
批发市场老板立时愣住,脸皮抽搐几下,连连拍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心生一种犹如头顶上那几根珍稀的毛发都快要脱落的绝望,努力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一个小时后,张小满提着一个袋子走出批发市场,袋子里是一个鞋盒,鞋盒里装的正是先前他觉得合脚的那双女士休闲鞋,42码,棕色。
批发市场老板如同送瘟神一般,一面擦着满头的汗水,一面喜笑颜开地欢送张小满离开,和欢送别的客人不同,批发市场老板头一次没有说出那句经常挂在嘴边的“下次再来啊”。
张小满前脚刚离开,批发市场老板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客人,也是个男人,身穿灰色的皮夹克。与张小满不同的是,灰夹克并不是来买鞋的,只是给了批发市场老板一张红票子,问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走到出租车站台,张小满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车内,靠着车窗,回头望了一眼批发市场的方向,见批发市场老板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市场门口,似是在欢送某人。嘴角微微上扬,对出租车司机念出一个地名——“城南殡仪馆”,而后便闭目在后座上打起盹来。
张小满乘坐的出租车离开后,灰夹克从出租车站台和批发市场之间的某个广告牌后走了出来,沉思片刻,也拦了一辆出租车,只不过是朝着与张小满相反的方向驶去
当张小满再次睁开眼时,车子已经在殡仪馆的大门前停了5分钟,不是司机不忍心叫醒张小满,而是足足叫了5分钟才将张小满叫醒。这5分钟让司机心惊胆战,老年人是不能随便碰的,一碰就有可能如同碎裂的瓷片一样瘫在地上,他今天便算是摊上大事了。
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叫喊提醒,如果不是悄悄地探了一下张小满的鼻息,司机差点认为自己这一单不是送人,而是送货上门。在殡仪馆门前,自己车上有一个怎么也叫不醒的老人,想想就不寒而栗。
等到张小满下了车,司机连打车费都没收便发动汽车如一阵旋风似地离开了,生怕张小满从裤兜里掏出来的是冥币一样。
张小满眨眨眼睛,无可奈何地将手里的红票子又揣回兜里。倒不是他故意晕倒吓走司机,为了省这一点打车费不至于。刚才他是真的没听见司机的叫喊,不是耳背,也不是睡得沉,而是真的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了。上车闭上眼睛打盹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小满完全没有记忆,就像有人在他脑中擦去了这一段记忆。
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是在三个月前,平平无奇的一个晚上。张小满半夜起来上厕所,撒完尿以后,按下马桶的冲水按键,转身的瞬间,记忆消失了。准确地说,他莫名其妙地闭上了眼睛,五感皆失,大脑停止了运转。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破晓时分,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佯装成刚上完厕所的样子,回到卧室,看着还在熟睡的黄晓晓,叹了一口气,重新躺在床上,可是再也不敢闭上眼睛。
自这天晚上开始,类似的情况便会时不时地发生,而且越来越频繁。很多个夜晚,张小满都害怕自己闭上眼睛之后,便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以前,他睡不着;现在,他睡不醒。
所以他和魏雪商议过后,决定回到老家,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可这不像数学题,即便有解题思路,也很难找到正确的法门。恰巧又发生了聂一和李俊的事情,张小满便中止了破解自身难题的过程,回到了A市,想要给徒弟们上完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