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再次如此投入地进行工作,让我感觉快乐和自信。这至少正面自己不会被轻易干扰,无论对方是远在荆楚的《祝融会》,还是地铁五站就到的日报社,都不会动摇我的意志。
揭开暗世界的真相,剔除被精神力无端操控、压抑的各种族,让两个世界的生灵获得自由,可以畅通交往,这就是我和飞鸟君的目标。
这也是古往今来,所有世界中,所有诗人共同理想的一部分。
诗人们将理想升腾化为光辉,或者将自身燃尽化为光辉——总之诗人在现实和精神中终将胜利,一直胜利,完美胜利。
……
此刻有人敲我阳台的隔断拉门。
这敲击声的音量适中,节奏平缓,三声一组,然后是一个长间隔,然后又是平缓的三声一组。
从敲击声中,我可以充分感受到对方礼貌的态度,或许还带有些许歉意,些许羞涩……毕竟在凌晨两点多,飞到某户十三楼的阳台敲门……谁都不会心平气和地接受。
当然,我也不能。
所以我马上警觉起来,因为能做到这些的不是《祝融会》,就是“翎羽社”的人,而“翎羽社”的人大概不会如此唐突,她们可以随时通过鳄鱼小蕙与我沟通联系,没必要这样深夜拜访吧。
那么,难道是《祝融会》又派来了杀手?!
……
想到这,我慢慢后退远离阳台,同时开始运化“绿焰”气息,而对方依然在礼貌地敲击,那意思明显是:我知道你在里面,如果可以我想进去!
如此过了大概一分多钟,我已尽量做好战斗准备,然后轻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对方停止敲击,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道,“我是《祝融会》的人,我叫谢浩,你可以叫我老谢。哦对了,我也在本地的小组,顾媛媛是我以前的组长……今天半夜过来打扰,不好意思,但是我没有恶意,更不会对你不利。”
我想,他倒是直言不讳,于是反问他,“从以往《祝融会》的种种劣迹,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
“时移世易啊小兄弟,毕竟从胡海峰、顾媛媛,再到黑鳞凯……《祝融会》的高层也在反省,也在找寻其他解决途径……我只是来负责传信……毕竟飞鸟的事情还得处理,双方不如坐下来谈谈,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避免牺牲总是好的。”
“你是来讲和的?”
“准确说,是来当说客,平息干戈的。”
我琢磨这个姓谢的到底什么目的,双方是否有可能罢兵息战……于是我问他,“你们应该去找翎羽社谈和解才对,为何找我,难道你们还认为,什么四十七张黑卡在我这里或者我知道飞鸟的下落……如果是你们一直固执地那样认为,你们找错人了!这些话我和胡海峰、黑鳞凯都说过……但你们不相信。”
“我说了,时移世易,当时黑鳞凯的意见影响比较大,现在主流意见偏向缓和。如果你真的不想沟通也没关系,这也是一种态度,我会去如实报告就是。”
“好吧,至少听听你说什么。”
“就是,就是,听听也没坏处。”他依然很有耐心。
……
“门没上锁,你进来吧。”我说。
于是拉门慢慢滑动,外面的寒冷夜风吹进来,同时我也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一位身材瘦小的男人慢慢探头进来,头发稀疏,双眼无神,面黄肌瘦,深深的法令纹让人印象深刻。
他实在太瘦了,以至于我觉得他推动阳台拉门的动作都有些吃力,而且他动作很慢,也像个迟缓的老人,总体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第一印象。
这个叫“老谢”的人刚探出个脑袋,就马上满脸微笑,不住点头哈腰,好像在高速公路收费口被拦下来查超载的货车司机。
“你好,你好,叫我老谢就行,《祝融会》本地分支的普通组员,有重要事情通知你……叨扰啦……本来这个任务落不到我头上,不过你也知道……顾组长和骨干都遇难了,所以不得不派我来。”
“你好,老谢。”我依然保持警惕,防止他扮猪吃虎,虽然他看起来如此羸弱,但毕竟是《祝融会》的巫师。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飞上十三楼阳台的。
老谢继续说,“抱歉啊,刚才在阳台不小心绊倒了个铁桶,里面的碳灰沾了一鞋子,为了不弄脏屋子,我脱鞋进去吧。上岁数了,笨手笨脚的,抱歉啊。”
我说别介意那个铁桶,然后给他丢过去一双塑料拖鞋,他慢腾腾换上拖鞋,轻手轻脚进来,回头自己关好阳台拉门。
……
这个老谢环顾了一下我的小屋,最终目光落回我身上,依然面带微笑,“屋子挺整洁的。”
“正好赶上这几天整理我和飞鸟的东西,所以收拾了一下。”我说。
“说起那个飞鸟,我也听说了,真是了不起,掌控四十七张黑卡的神力,又完全不露痕迹!不瞒你说,我加入《祝融会》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黑卡长什么样……我辛辛苦苦努力收集一年,也充不满一张黑卡。”
对此我也报以微笑,“如果你这次来,是想了解飞鸟和黑卡的情况,我也不比你知道的更多。”
老谢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不关心这些,黑鳞凯都搞不定的事情,与我无关。”
“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我问。
老谢赶忙开始说他的正经来意。
……
“一句话概括我今天的来意:我是来与你讲和的,当然最好能劝降,但对此我也不抱希望。”
“你也知道,《祝融会》面对黑鳞凯的失败,铩羽而归,高层显然也反省了此前的激进做法,认为没必要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飞鸟盗取黑卡的问题固然严重,但对你下手,甚至招来百年来与翎羽社最大的冲突,也不符合《祝融会》的利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大家都没有好处。”
“可能在你的印象中,《祝融会》都是些亡命徒法师,满脑子的打打杀杀,利用组织的实力,欺压其他种族……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对此我不置可否。
“但是其实在我们的世界,能够维持相对的平衡与稳定,《祝融会》还是起到很大作用的,甚至说贡献了积极力量,当然翎羽社也起到了相似的作用,总之这就像武侠里的江湖,虽然各方势力都说自己是名门正派,说什么正邪不两立,但事实上,是大家共同维系了江湖的基本盘。基本盘很重要,这点你能理解吧。也就是说就算强大如《祝融会》,也不可能只手遮天,暗世界的许多事情,都是各方势力妥协、平衡的产物。”
对此我也理解。
“因此呢,王东同学,我相信您对《祝融会》应该有一个客观的评价……何况还有顾媛媛、海峰那样的组织成员也都帮助过你……我还知道您父亲、还有飞鸟的父亲也曾经是组织的骨干,这就说明《祝融会》并非是地狱一样的恶魔巢穴,我们之间存在互相沟通的基础。”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这次黑鳞凯与翎羽社的正面冲突,释放了各方的不满能量,也为我们达成谅解创造了契机,《祝融会》方面有诚意缓和关系,甚至建立某种合作关系。说到底所有矛盾系于飞鸟一身,你也知道翎羽社也是无利不起早,大家都有利益,就算要争夺也不是现在。我是个实在人,这些都是大实话。”
对此我也无须辩驳。
“所以,现在王东同学你的态度很重要,在没有找到飞鸟之前,能化解矛盾,减少纷争的关键就是你的态度。”
真是个不错的说客。
……
我请他坐下,给了他一瓶矿泉水,“那么,你有什么具体建议呢?”
老谢连忙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老谢打开斜挎包,从中拿出一摞纸张,然后开始在我的书桌上分别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