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愈发沉重，在校园里经历的过往，像一部幻灯片般一一在脑海中闪现。

眼前是一片猩红，周默手脚冰凉，全身僵硬，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挣脱，但是没有丝毫办法甩开周围的血液。

这些艳丽的血水仿佛像是生活中常见的非牛顿流体，你越是用力，包裹的越紧，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不行，我不能死！必须做点什么！”

力气全部耗尽，周默全身上下只有嘴还能动弹。趁着大脑还勉强可以思考，他赶紧开口，迎着厉鬼的惨叫，拼尽全力大声吼道：

“赵昭！我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我可以帮你！”

脖颈已经开始从内到外的渗出血丝，所有裸露在外的地方皆是钻心般的疼痛。

血液似乎带有轻微的腐蚀性，他的衣服都渐渐被侵蚀。周默不敢停顿，继续喊道：“我离开这里只是为了去寻找证据，好还你一个清白！”

“琴谱，你的琴谱在我这儿，如果你放我离开，我可以帮你把它发表，让更多人听见你的歌声。”

若是放在平时，这些话说起来周默可能会感到亏心。尤其是最后那句，颇有种和女鬼讨价还价的嫌疑，不过眼下无论什么也不能有性命重要啊，他干脆把所有能想到的一口气全说了个遍。

明明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可是谁曾想，偏偏是最不可思议的那句话，反倒起到了效果。身上的血水逐渐褪去，惨叫声也减弱了许多。

“她居然真的希望我帮她把歌曲发表？”

“难道她对伸冤这件事一点不感兴趣么？！”

周默也想过自己的“嘴炮攻击”会起到作用，但他绝没料想最后打动赵昭的会是“让更多人听见你的歌声”那句话。

“发布歌曲居然比还她清白更有效，她真的不在乎么。”

恍然间，周默有些心疼，替赵昭感到不值得。

人已经死了，过往皆为云烟，事情都已经过去，她只想把声音留下来。

如此善良的人，生前从来没有谩骂过那些嘲讽她的人。也许是她也知道反驳并没有作用，一个人的力量在众多无知的网友面前始终显得那么苍白，可她仍旧热爱生活，愿意用音乐表达自己的观点。

她能想象到自己替她平反后会发生什么，要么翻不起一丝浪花，就像《乌合之众》中所描述的那样：

群众没有渴望过真理，面对那些不合口味的证据，他们会充耳不闻。凡是能像他们提供幻觉的，都可以很容易的成为他们的主人；凡是让他们毁灭的，都会成为他们的牺牲者。

要么，像之前那般，一群网民和媒体站出来曝光罪有应得的人，并且开始辱骂曾经那群不长脑子的家伙。

殊不知，这二者都是同一批人。正如歌词所言：吃人的是你，流泪的也是你。

即使这样，反观最后呢？赵昭落得个怎样的结局？

被逼到跳楼。

或是被人推下楼。

无论是否被陷害，这一切的诱因都离不开网络暴力。

三人成虎，不仅只是说说而已，

身为一名作家，周默太了解网民群众了。他们只会干两件事，落井下石和锦尚添花。

视线慢慢恢复过来。

那张惨白的脸已经退到了三米之外，尽管还是有些后怕，但周默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此刻距离教室的正门只有一步之遥，这是唯一能够离开的机会。

感受着下肢渐渐的恢复知觉，他看准时机，飞快的冲出了教室。同时一边跑一边喊道：

“等我活着出去，我会帮你把歌曲发表的。”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效果，也有可能是受到某种限制，赵昭并没有跟出来。他一路不管不顾的跑过空中长廊，冲下楼梯。

四层高的楼，只用了不到一分钟，他就来到了一楼大厅。

没做片刻停留，撞开大门，终于彻底离开了这座恐怖的建筑。

站在楼下，周默大口喘着粗气，尽管这所校园的空气并不怎么新鲜。

他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望，硕大的艺术中心四个字，破败且落寞。

“呼……”他长出口气。

饶是活了下来，可心中仍有恐惧。

从口袋里掏出地图，上面沾染的全是血迹，周默找准一个方向，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