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死路(1 / 2)

周赐刚刚起身送过郑奉安,还没来得及跪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乍然听到李策这么说,他如同冰冻般站在原地。

半晌,才又露出惊慌失措和无辜懦弱的表情,连衣袍都忘了掀起,跪倒在地:“微臣知罪。”

李策不怒自威,一双眼睛直视人心,问道:“你且说说,你有何罪。”

周赐羞愧难当道:“微臣罪一,对太子私藏臂张弩一事失察;罪二,辖地民众聚众殴斗,惊动圣上;罪三,对监牢管理疏漏,致使囚徒中毒,酿成大祸。”

这三件事,不管是哪一件,都足以削官革职。

周赐当然有罪,但李策认为,他还有一罪。

“罪四,”李策道,“谋害朝廷命官,从五品工部水部郎中叶长庚。”

这一声如响雷落顶,惊得周赐颤栗不安。他闭目低头,极用力地睁开眼,下定决心否认道:“罪臣不敢!罪臣绝无此事!”

“没有?”李策凉凉地问道,眼窝里藏着一丝奚落的笑。

“不承认?”他站起身,走到窗台边,负手而立。

“周刺史,”李策看着窗外枝繁叶茂的泡桐树,看风雨过后,打落一地的桐花,勉强压制内心的焦躁,摇头道,“本王请反民给本王一晚的时间,也送你一晚的时间。明日辰时,本王要看到叶长庚出现在这里,且完好无损。如若不然——”首发

他转过头,毫不掩饰脸上的杀意,却沉声静气道:“明日,便是周刺史的死期。”

面对李策的疾言厉语,周赐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他颓丧又不服道:“微臣寒窗苦读、科举高中、励精十载、受圣上隆恩,方能在此执掌一州之权,代天子牧。查微臣的罪过,有大理寺,有御史台。定臣的罪过,有大唐律,有圣上。楚王您,难道要僭越皇权吗?”

说到最后,周赐脊背挺直,一改往日的恭敬卑下,颇有些轻视李策的意思。

李策斜睨周赐一眼,紧抿唇角,面色不变,严声道:“明日辰时。”

这一句是警告,也是最后的机会。

空气很洁净,隐约能闻到焚香的味道;地面光滑,屋内器物摆放整齐;床虽不大,但是铺盖触之柔软;四周安静得很,偶尔能听到几声鸟叫和山风。

这要么是某处深宅,要么是荒山野岭处的别院。

叶长庚一只手臂被捆在床上,另一只手下意识触碰双眼。

那里裹着一层纱布。

昏迷后醒来时,他也曾掀开纱布试过。不出所料,那漫天的毒粉灼伤了他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大好年华瞎了眼,不能保护母亲和妹妹,实在让他愤怒憋屈。但眼下不是泄愤发狂的时候,他的头又痛又滚烫,浑身无力,躺在床上如僵死一般。

一阵风拂面而来,是门开了。

叶长庚一动不动,却暗暗蓄力。他有一只手是自由的,虽然是左手,拳头却很硬。

叶长庚仔细听着,脚步声由远而近。对方应该穿着软底靴,上好的丝绸锦缎随着步速轻轻摩擦,声音柔和。

这是一个女人。

叶长庚攥紧拳头,在对方走到床前时,猛然出拳。可不知为何,他的手臂却不听使唤般,只上抬一寸,便疲软地掉在床上。

恐惧和愤怒让叶长庚剧烈地短促呼吸。

“我为何浑身无力?你是谁?”他问道,“你是周赐的同谋?我劝你早点把我送回去!免得被周赐连累。”

那人并不说话,在一片难捱的静寂中,叶长庚忽然觉得额头微凉,什么东西覆在上面。

柔软却并不瘦弱,带着掌心特有的温度。

那是一只手,女人的手。

叶长庚摇头拒绝,那人贴近他,低声道:“别动。”

别动……

只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叶长庚紧张到发抖。他的神情疑惑震惊,许久,才恢复正常,带着几分夹杂着困惑和失望的语气,叹息道:“竟然是你。”

“是我,”女人的声音低沉温柔,“所以周赐,不配做我的同谋。”

一个小小的晋州刺史,当然不配做吐蕃公主的同谋。

叶长庚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的心很明亮。听出格桑梅朵的声音后,一切都清晰了。

私藏在山洞里的弓弩,是西北军同吐蕃打仗时留下的。而那些刺客,是西北人。

“所以,你的同谋是魏王李琛。什么时候的事?”

床边放着一张盆架,格桑梅朵自然地坐在叶长庚身边,取过盆子里的手巾,拧掉里面多余的水,展平,放在叶长庚额头。

“不需要!”叶长庚猛然扭过头,格桑梅朵却轻轻扶着他的耳朵,把他的头扭回来。

“将军需要先活下去,再做打算。”她柔声劝说,仿佛他们的关系亲近到可以肌肤相触,“而且你乖乖的,我才会答话。”

叶长庚早已不在兵部做事,格桑梅朵却还像初见时那样,唤他将军。

室内的气氛怪异又旖旎。

格桑梅朵再次把手巾放在叶长庚额头,又另取了一块,轻轻擦拭他的脖颈,温声道:“我为李琛做事,是从将军您告诉我说,可以去结交京都权贵。从那里,开始的。”

叶长庚回忆起来。

那是李策在赵王府内烤肉小聚,格桑梅朵不请自来,还送了他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叶长庚送格桑梅朵回去时,她说自己是想在大唐多认识显贵。

叶长庚当时随口一说:“大唐朝中显贵又何止一二,既然公主殿下要多认识些人,不妨趁着年节临近,走动走动。”

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和李琛勾结了?

叶长庚的手臂悄悄动了动,衣袖中空空荡荡,他的匕首不见了。

格桑梅朵正认真地为他擦拭额头、脖颈甚至耳后,她的动作中,带着几分希望他更舒适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