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黑暗和那布条的阻碍,暨轩好像重新看见了荒庙那晚,齐述眼里倒映出的明亮火光。
他并非是认命,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如果正当手段不能如愿,暨轩想,那他只能做个疯子,一天比一天疯的恶鬼,才会让这群人安分守己起来。
而今天晚上,只是个开始。
但他并不想让齐述知道他嘴里的‘殿下’都做了些什么。
可齐述现在却问他,为什么不敢硬扛到底吗?
如果是暨轩,他应该心机深沉,心里再多打算和感触,都不应该和外人说。
但齐述问的,是‘影二’。
他心中确实也堆砌了无数的杂乱念头,是否可以毫无负担地讲出来呢?
于是他认真严肃地询问齐述,“在你看来,我……主子不忍的话又该如何?难道真要翻天吗?”
齐述却一本正经反问,“为何不可?”
暨轩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齐述不过一个小小童生,到底是对皇权有多不了解,才会目中无人地大放厥词?
翻天?
拿什么翻??
暨轩声音低哑,“罪魁祸首是太子,但是丞相已经认罪,陛下亲口下的判决,如何翻?”
难道他还有什么计谋能改变现状?
齐述思索片刻,语气更加坚定,“丞相大人一生清正廉明,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实事,怎么会做谋逆造反的事?”
“如果连天都遮住眼,让这样的人惨死,那这片天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不能掀翻?”
……大逆不道。
暨轩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从一个文弱书生嘴里,听到这种狂言乱语。
齐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之前不还信任皇帝,想着通过告御状伸张正义?
但他现在却好像指着暨轩鼻子在问……
你为什么不造反?!
暨轩现下什么理智都复苏了。
他略有些无语,对齐述说,“今天这话,你不要再出去说了,尤其不要对着主子说。”
他怕齐述真的敢头铁,明日见到自己就来问。
到底是他疯,还是齐述疯?
暨轩第一次感觉自己留下听齐述讲话就是个错误。
没想到齐述仍不依不饶,“难道我说的不对?你跟着殿下做事,思想怎么如此腐朽保守?”
暨轩:?
真的看不出来,齐述是个这样子的激进派。
齐述冷静地帮她分析,“殿下这么多年实实在在的功绩摆在这里,有多少人盼着未来殿下成为靖朝新主,早就看不惯为祸一方的太子了。”
……难道不是都想着暨轩早点死,别再祸害朝纲吗?
他记得在太子和几位兄弟的宣传下,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好名声流传在外。
还有人盼他?
盼他做个暴君吗??
“而且你跟随殿下,想必也知道殿下不是个守旧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做出那么多开创先河的事来。”
……真的是开创先河,而非世俗不容吗?
他确实提出过很多新政,但都没有得到采纳。
唯一做成的,是建那支女子军,以及排除万难扩大女子务工市场。
可惜鲜有成效,雄安关之战将他在女子群体中,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都摧毁殆尽。
甚至齐述此前也骂过他用女子冲锋陷阵。
虽然已经解开误会,但是世人不都因为他重用女子而多加诟病么?
齐述看不见暨轩古怪又不可置信的神色,信誓旦旦道,“殿下那般好,就是太重情了,才会囿于孝义,一退再退。”
啊这……
我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暨轩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