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识微单手支起身,黑鸦鸦的长发倾泻而下,若隐若现地遮住白皙的胸膛,恍若白纸上的泼墨。他垂着眼眸,虽然神色淡漠,却莫名有种无辜的况味。
“姜篱,强行下榻的是你,撕我衣裳的亦是你。我只是未有抵抗,何错之有?”
的确,他有什么过错,他是冰清玉洁的殷家长公子,是她姜篱横行霸道,逼他就范。
姜篱胸口憋了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殷雪时那个古板的家伙怎能生出如此狡猾的儿子来?她之前还觉得他像殷雪时,现在看来,二人的性子简直是背道而驰。殷雪时绝对做不出光溜溜勾引姜篱的事!
姜篱扯过被子,把他严严实实捂住,问:“殷识微,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殷雪时什么关系?”
殷识微的眼神深了几分,“是何关系?”
这家伙不知道啊,姜篱还以为他多少有些了解。
姜篱抿了抿唇,道:“我们是仇人。”
殷识微稠密的眼睫微微一颤,悄悄握了拳,轻轻道:“是么?”
“是啊。”姜篱耸耸肩,“你爹最讨厌的人就是我了。他要是知道你和我有牵扯,恐怕得气死。若要知道你要娶我,恐怕得千里追杀我,哈哈。”
话说完,殷识微未有回应。二人相对着沉默,隔着融融烛光,他深邃的眸子似乎有些无法言明的哀意。
姜篱发现自己忽然看不懂他了,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可姜篱不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看不明白他眸底的情绪。
半晌,殷识微道:“是他有眼无珠。”
姜篱:“呃……”
“殷雪时,”殷识微言语中有深深的厌弃,“无能之辈尔。”
……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老爹吧。姜篱道:“但他是大自在境的老祖啊。”
“活得够久罢了。”
“而且医术很厉害。”姜篱感叹道,“每一个剑修都希望有一个医者做搭档,你爹是所有剑修的梦中情医。”
“呵。”
姜篱:“……”
这厮是真的很看不上他爹啊。
他们两父子的矛盾,姜篱不想插手,兀自转身躺在地铺上,双手作枕,道:“总而言之,不管你是想报复你爹还是怎么,你就别打我主意了。萧宁的良配劳烦你帮忙寻摸,算我欠你一个人情。除了以身相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嗯,睡吧,”顿了顿,姜篱又故意道,“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梦见小白,好想好想他。”
“小白?”殷识微蹙了眉。
“就是那个和我梦中双修的郎君,”姜篱道,“我给他取名叫小白。”
气氛诡异地静默了下来。
又是半晌,殷识微的声音迟迟传来:“睡吧。”
话音落下,月白色床帘扇子般放了下来,烛火次第熄灭。严静的黑暗笼罩床榻,殷识微在里头,像一座默默无语的孤坟。月光透过茜色软烟罗,白霜般徘徊在榻前。姜篱无声地看了眼床铺,莫名其妙觉得他好孤单。仿佛他就这样一个人,孤单了几百年。
可姜篱到底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她自己也是一缕孤魂,不知何处为家。眼下她一心所念俱是报仇雪恨,情爱与她无关,更无缘。她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又如何给别人?她吸了一口气,闭上眼,静静睡去。
时隔多日,姜篱终于又在梦境里与小白重逢。
他依旧是银色的长发,垂及膝上,朦胧的面庞仿佛笼罩了一层纱,看不清楚真实的面容,只看得清楚他起伏的轮廓,和那双幽深的银灰色眼眸。
一番**之后,姜篱感到经脉又顺畅了几分。
“谢了,”姜篱拍拍他裸露的肩头,“你是个好人。”
男人依旧不言不语,静静靠在她身侧。姜篱习惯了他不说话,仰起头眺望悬于她内府的那团白光。比起上次,那团白光好像明亮了几分,更像是一颗星星了。似乎她功体恢复越多,那颗星子便越明亮。
姜篱起身打坐,运转天问九章,灵力运转一周天,经过那颗星,沥炼地更加纯粹。
“我要怎么找到你?”姜篱忽然道,“你甘为炉鼎助我修行,自身损耗不小吧。待我事了,若我还能活着,我会对你负责。”
男人不说话。
“又不说话……”姜篱很无奈,“名字,告诉我名字总行吧。”
空灵清冷的声音响在耳畔,仿佛泉水在空谷中流淌,是他终于开了口。
“我姓白。”
“……”
好巧,姜篱想,她给他取名叫小白,他就真的姓白。
“那我就叫你小白吧。”姜篱非常自来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