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冬天飞来的燕子,等到了来年的初春,冰雪消融它就又要飞走了。
“童颜。”
慕林琛死死的抓着她,好像她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河面漂着的一块浮木。
“我知道我曾伤害过你,身体的伤会结痂,可心里的不会,心里的会一直存在,跟随折磨人一辈子,时间越长就越痛,我也被折磨了四年,我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或许这四年对你来说什么都算不了,我也没有资格求你原谅。
“因为这些伤害,你变得脆弱敏感,变得畏惧,退缩,不敢再轻易付出感情,你害怕,犹豫,不敢再往前走,你怕一旦认了真,前面等待你的不是新生而是毁灭,所以只能是拼命的将我往外推,将我赶出你的世界之外。
可是童颜,在你每一次将我推开的时候,你心里就一点都不痛,不难受吗?”
“不,当然不会。”仍旧是嘴硬:“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慕林琛冷冷的笑起来:“是,你不会,就算是我现在死在你的面前你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是这样吗?”
他笑的凄凉而又悲悯,充了血的双眼就那么看着碧昂丝,像是要把她的脸给记在心里,连同她的影子也一并刻进骨血。
就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他怕一不小心等他再张眼的时候,就连她的一个影子也看不到了。
她不痛,也不难受,可是他痛,他难受。
他痛到快要死掉,难受到心在滴血。
他是一个不值得的人,甚至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可她不是。
她是童颜,是他等了四年,盼了四年,想了四年,哪怕是在梦里也不得相见的人。
她是他的妻子,更是爱人。
她值得他付出一切,乃至他的生命。
“慕林琛,你够了!”
她高声呵斥一句:“说了那么多,你不就是见不得我过得比你好吗,不就是见不得我找到了一个比你更值得我托付一生的人吗?”
她挣脱开他的手,慢慢蹲下,目光与他保持直视:“别再执迷不悟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你就不能大大方方的祝福吗?”
慕林琛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心,手掌还残留一丝她的余温。
他那么用力将自己的全世界握在手中,他求的并不多,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
他只要这五分钟里她安安静静的待在他的世界,他只要这五分钟的温暖。
可原来,不过五分钟,她都嫌长,挣扎着,逃离着,最终,他的燕子还是飞走了。
飞到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飞到别人的怀抱里。
祝福,她又要他如何祝福?
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嫁给别人,她怎么能够如此平静说出来这么残忍的话来?
忽然,她轻轻的叹一口气,手落到他跪着的膝盖上。
他跪了有一会儿了,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她能感受得到他的痛苦。
而她要的,就是他痛苦。
“我相信你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的伴郎,不过,还是尽量穿得低调些,别抢了新郎官的风头,不然,他会不高兴的。”
说完这一句,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身走了。
身后男人干涩的声音再一次嘶吼出声,声音透着绝望:“童颜,我知道你嫌我脏,我承认,我脏,可我爱你的这一颗心,它干干净净。”
宽厚的大掌紧捂心口,近乎于哀求:“你能不能不要嫌它脏,我这里真的干干净净,自始自终只对你一个人心动,童颜,你…”
碧昂丝没有回头,脚步却是停了,她的背影对着他,站了足足有五分钟。
没有人看得到,她的睫毛上挂了泪珠,在这五分钟里,风将泪珠给吹干了。
曾经,在那一段他们尚且还算是夫妻的日子里,她没有一天不在等着,期待着,他能说一句爱她,她总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没能拴住丈夫的心,是她做妻子的失职,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的关心他,爱他,总有一天能让他的心重新变得柔软,回到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她等啊等啊,等来的不是他的迷途知返,而是在婆婆死后,他将所有的罪名推到她的身上。
她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为了那个家倾其所有,付出了全部,换来的是她不孝婆婆,背叛婚姻,外头有了人。
可明明外头有了人的是他,是他啊!
他就是要那么颠倒黑白。
于是,她被千夫所指,百口莫辩。
她伤风败俗,死性不改,殴打婆婆致死,她是人人喊打的杀人犯。
而他正人君子,高风亮节。
她等啊等啊,等来的是他机关算尽,侵吞了她全部的财产,拿去投资电影捧夜箐箐当主角。
是他为了叶箐箐能开心,断了她一条腿。
抹去“童颜”这个人活着的全部轨迹,被迫成了“桑枳”。
是他为了钱将她当成商品卖给了三个男人。
她从没在慕林琛的面前提过,那一个晚上,在那一个漆黑的小房间里,当那一双双的手在身体上游移,她希望自己能够即刻死去。
他给她的屈辱远远不止这些,远远不止。
一次一次,他将她的心踏成了荒漠,一次一次,终于,她也不再等了,“爱”这个字,太奢侈,她不要,不要了。
“脏了就是脏了,怎么还能干净得起来?”
回眸,湿了的眼眶望过去。
“慕林琛,水只会越洗越脏,一盆已经脏了的水,你能让它变清澈吗?”
“只要你想,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慕林琛跪着朝她走过去,地上拖出一道鲜红的痕迹。
男人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紧捂。
幽深的眼睛望着她,大手覆于她的手背:“你摸一摸她,真的,你摸一摸,这一颗心,它对你的爱是干净的,不含一丝的杂质。”
碧昂丝想到叶箐箐,十分厌烦的甩开了他的手。
轻轻的笑道:“人都脏了,我要心做什么?”
“慕林琛,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好像离了我你会死一样。”
忽的想到些什么,她拉开包包的拉链,拿出来一只密封袋,将里头的戒指取出。
放回到他手心:“这个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毕竟是你跟你前妻的东西,拿着留个念想,以后别见了什么人都跟传家宝似的往外送。”
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出来半个多小时了,她该回去了。
“慕林琛,最后送你一句话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认清现实吧!”
说完,头也不抬就是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