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洲的风依然在吹,风雪寒冷,里头冻着血腥味,腥臭味。
厮杀的声音飘散无迹,那些在诀别时喊出来的名字,也都落在了风里,荡啊,荡……
故乡太远了。
在这片战场而言,贺庆丰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哪怕他是萧山赘婿,也特别不到哪里去。
他在回顾他的人生。
大概是人生最后一次机会跟人聊天了,贺庆丰这么想着,说了一些平时想说不愿意说的话。
“其实我当年有苦衷的”,兜手护着嘴里的烟,贺庆丰吸一口抬头,说,“那时候我打了几年工,不甘心,自己想方设法筹钱,开了一个做加工的小作坊,跑去找工厂接活干。可是我做得太小了,资金也少,求爷爷告奶奶,他们都不愿意搭理我。”
“后来,快撑不下去了,终于有一天,其中一个我去求了好几次的老板突然跟我说,只要我给他当上门女婿,他就给我单子做。”
“呵呵,我是那种人么?我贺庆丰年少闯荡,顶天立地……要不是看他女儿长得还过得去,我当时肯定就拒绝了。”
所以,最后是没拒绝,要不然大概就是另一个故事了。邵玄在这片残酷的战场上,做为普通列兵贺庆丰唯一的听众,看向他,认真点了点头。
“妈的,一时糊涂,上了当了。”贺庆丰说:“我心说我作坊终于有活了吧,妈的我人没了。”
“被吞并了。”
“连人带作坊一起。”贺庆丰说着自己笑起来,“后来,我就当了他们家的车间主任,再副厂长,六年,六年时间他家的工厂扩大了三倍。”
“顺带,我还弄出来俩儿子。”本该得意的事,但是贺庆丰说着反而开始有些郁闷。
“厉害啊。”邵玄接了一句。
“那是,别看邵队长你是超级战力,那要是放在原先的社会里,咱也不虚的。”贺庆丰咧嘴笑一下。
“那你为什么还跑来参军啊?”邵玄一边自我调整,一边说:“我的意思,你不算年轻了,在普通社会过得很好,而且有孩子……”
“那不为了人类么?!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你退他也退,蔚蓝谁保卫?再说我都这么牛逼了,我不干点别的,多没劲啊?”贺庆丰开口表现得有些激动,说完隔几秒,“要不,我说实话?”
邵玄点头。
“其实除了大义,我还想证明一件事,就贺庆丰这个人,挺男人,挺牛逼,挺了不起的。是贺庆丰这个人,而不是他们家的上门女婿……”贺庆丰说:“最重要是要让我那俩儿子,长大了知道是这么回事。”
他的这个参军的理由似乎一点都不高大,也不一定能被很多人都能理解,但是对贺庆丰自己而言,很重要。
至此,贺庆丰说完了。
几乎完全无关战场的一段话,似乎只是这个普通男人心底已然持续半生,最后终于表达的碎碎念。
还不错,现场有一个超级战力在听。
冰坑里安静下来。
冷风在头顶打了个“啾”儿。
贺庆丰蓦然转身,迟疑了几秒钟,有些无力的手指,缓缓试过昏迷战友的鼻息,再是心脏……
他走了,源能温养也没留住他太久。
至此,有一支不知名的华系亚方面军小队,在遥远的南极半岛,只剩下了一个人,一个普通的列兵,萧山人的赘婿。
贺庆丰得把战友装置里的源能块卸下来,他这样做了,想了想,又把他的刀也捡起来,握在手里。
邵玄“平静”地看完了这一切,觉得身体差不多有所恢复了,站起来,说:“一起走吧?”
贺庆丰看看他,想了两秒。
“不了。你还得去给大伙帮忙,我跟不上,一起走拖累你。再要是遇到战斗,你肯定上去,到时换我不上也得上,被你拖累死。”
他找了很好的理由,说完咧嘴狡黠地笑了笑。
邵玄没劝,点头说:“那你?”
“我自己走走看,遇到大尖就躲着,要是遇上人,就和他们一起,看最后能不能再弄死一两只狗大尖。”
“好,你刚交代的事,我记着了。”邵玄说完,转身走出冰坑,当先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贺庆丰迟了两三秒,走了一个大概90度的方向。现在的南极半岛,往哪走,大概都一样。
风雪里无声的分向而行。
“邵队长。”贺庆丰在突然站住了,转身大声喊道。
邵玄回头,已经看不清人。
“我那俩儿子,现在都还不懂事,他们会长大的吧?”
“……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了。”贺庆丰说完转回先走了。
邵玄顿了不到两秒,听着不再有声音传来,也转回,继续往风雪里走去。
此时时间,是下午的15:2分。
…………
当几乎整个南极半岛,都处于战场零散、破碎的状态,它唯一还可以算得上大规模激战的区域,在蔚蓝以六艘母舰为主体构建的主基地。
这里有目前集结规模最大的蔚蓝部队,最多需要被保护的人,同时,还有天才的沃尔夫。
其实作为主基地,这里在战斗爆发后不久,即陷入了大尖集结部队的重重包围,失去了与外部衔接的通道,不断承受最猛烈的进攻。
沃尔夫的存在,是他们能够支撑下来的最关键因素。
当佩格芒特在西线战场星光闪耀,强势震惊整个世界,这个赤脚的少年和他的一对阿菲利加长短矛,在半岛战场,也已经悄无声息完成了对6具红肩的独力斩杀,其中至少一半,难度接近于大军之中取敌将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