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凤霞忧郁地皱起眉头,她又想起了李刚,痛恨自己这会儿竟把他给忘了。他从心底里可怜他,特别是因为他的痛苦都是她造成的。“希望他能够原谅我,其实只有他能使我幸福!我刚才差点又被小东迷倒。”她在心里想着。
“不过什么?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小东笑眯眯地握着凤霞的手说,“天天上班在屋里憋着也不好,还是出去放松一下吧!”小东说完,松开凤霞的一只手给她斟满一杯酒。
“谢谢!我已经不能再喝了,”凤霞推开小东的手说,“我要醉了,那么,你近来怎么样,各个方面都挺好吧?”凤霞想改变一下话题。
“我各个方面都很遭?”
“为什么?”
“原因是我经过了馒头店,我想伸手买的时候,我也闻到了面包的香气!”小东一边说,一边微妙地笑着,凤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这会儿,凤霞想起自己以前曾犯得错误和自己所经历过的内心斗争,出其不意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回答,她在想心事,没有听小东下面的话。
“一个女人美的美不胜收,对你毫无所求,却始终坚持自己的爱情,但是你要接受她却要顾虑重重;一个女人美的玲珑剔透,却在两个人之间摇摆,要是自己真的去接受她,却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这要如何办才好呢?这真是人生的一大悲剧!”
“如果你想知道我对爱情的看法,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不相信爱情有什么悲剧。原因是:爱情要适应形势的发展,所谓时势造爱情,什么样的形势产生什么样的爱情。”
凤霞这句话小东睁大了眼睛,“也许你的观点是对的,我很赞成……”小东说着忽然发觉,他们虽然一直没停止过联系,虽然现在坐在一起,关系似乎看上去更加融洽,其实各人却在心里想着各人的心事。彼此已经不相融,小东多次发觉,他几次的谈话她都分心、心不在焉。但是他很快就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哪我们就快点离开这儿吧?”
“结账!”他吩咐着服务员,起身走到前台。又遇到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他立刻同她攀谈起来。谈起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在什么地方玩比较的放松。顿时感到轻松愉快,同凤霞谈话时产生的那种思想上和精神上的极度紧张感也消失了。凤霞忽然间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起来,觉得对小东的感觉已经变了,不知道此刻的这种感觉对自己是好还是不好。
凤鸣为了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到异地出差了。这种到医院考察的事小娇是不愿意跟着,但对于身为医生的凤鸣来说,确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不完成这些到异地大医院考察的事情,无法使患者相信自己。在完成这些事情的时候,李刚随身也带了不少钱,在异地悠闲地消磨日子。就在这时候,小娇带着孩子去农场度假了。那儿原是她奶奶的住的地方,后来在凤鸣一次重大的升迁中就赠给了小娇。
农场的很多旧宅早已拆毁,几年前老院长就把这些旧宅重新翻盖建造,加以扩建。当小娇还是孩子的时候,这些房子还很宽敞舒服,如今这些没翻新的房子都已经破旧了。当凤鸣临出差之前,小娇就要求他再去看一下房子,雇几个人做一些必要的修理。凤鸣像所有宽容妻子变心的丈夫一样,仍旧像以前一样关心妻子生活上的舒适。他亲自察看了房子,做了一些必要的安排。他认为必须把家里挂上高档华丽的装饰布,整理好每个菜园,请人放上不同的花,而且都是妻子喜欢的。
小娇虽然竭力想做一个体贴入微的妻子和母亲,可是有时候她总是忘记她已经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她喜欢单身时候的生活,迷恋单身贵族的生活方式。凤鸣一走,她就决定把房子装饰的像个童话世界。她一定要搬到哪里去住:在那里住一段时间可以增进她和婆婆的感情,再说她过一段自由的生活也可以增进她和凤鸣的感情。她也认为到乡下度假对孩子是必要的。再说可以摆脱那些情感上经常折磨她的种种屈辱。还有就是她特别希望凤霞也能回来陪她渡过一段时间的假日,以前和凤霞在一起的充满美好回忆的生活,没有比这些更令人神往的事了。
去农场住的头几天,小娇觉得生活很艰苦。她小时候曾陪奶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在她的印象中,乡村和郊外都是逃避城市各种烦恼的场所,但是这里的生活却十分冷清和单调。这里样样东西都有,却样样都很便宜廉价,她作为一个城市生活习惯了的主妇来到乡下,却发现根本不像她想象的那个样子。
她到农场的第二天就下了一场大雨。夜里,厨房里漏水,只得能个盆子接着。不能出去玩,因为路上连个车也没有,不能出门散步,因为好多条小路都被牲口踏坏了,而且雨后暴露着,几头挣缰的牲口到处乱撞,还有一头母驴在可怕的叫唤着,小娇想看个电视,连台也收不到。
开头几天,小娇没有片刻的安宁和休息,却遇到对她来说可怕的灾难,使她对乡下的生活大失所望。她东走西跑,竭力张罗,还是觉得束手无策,时刻都忍住泪水。农场主管原也是个医生,生的五官端正,彬彬有礼,深得老院长的欢心,后来辞职后,被选为农场主管。
主管立刻同各家都搞好关系,雨后的第二天就在花园搭了个草棚,商量各种问题。不久,小娇家的花园就成了农场临时议事的俱乐部。生活上的困难渐渐克服,五天之后,所有生活上的问题都解决了。对小娇来说,她的部分愿望实现了。她开始享受简单、但还算舒服的乡村生活。几天前的操劳和忧虑,此刻乡村生活的清静,是她获得的最大的幸福。
此刻,她开始独个儿思念她以前并不是十分爱的丈夫凤鸣,她有时候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这种快乐是那么的珍贵,就像沙子里的金子一样。幽静的乡村生活,她越来越意识到这种快乐。以前的时候,她只看到他的缺点,只看到沙子;此时,她看到了他的优点,看到了金子。
她往往会抬头仰望着天空的星星,竭力的说服自己,她做的不对,她以前真的做得不对!他尽管性格上不是太开朗,但是他确实是个好丈夫,想到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她感到幸福,感到自豪!
白天的时候,她会在院子里和那些农妇一起干活,她简直不愿离开那些农妇,因为同她们谈话实在太有趣了。她清楚地看到,这些农妇都很羡慕她、喜欢她。
当小娇手里拎着野菜,被一群农妇簇拥着回家的时候。小娇在前面愉快的唱着歌,她还是看见了前面李刚那熟悉的身材。他穿着灰色的衬衣,帽子拿在手里,向着她们迎面走来。她感到很高兴,她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他。再没有人比凤鸣更欣赏他的人品了,这会儿,在她最开心的时候看到他,就格外的高兴。
她一看见他,眼前就浮现出她想象中的他以后组织家庭生活的画面。
“啊,我见到您真高兴!”她向他伸出手去说。
“我动身的前一天,凤霞才告诉我您也在这里,所以我把车放到菜地里,就一直站在路上等,希望在什么地方可以看见你!”
“凤霞知道我在这里吗?”小娇惊奇地问着。
“是的,凤鸣哥早就告诉她了,所以,这次我回家,特地来这个农场拉点菜回去,顺便也替凤霞看一下你,”李刚说着。这话他一出口,立刻脸就红了,连忙住了口,默默地站了几分钟,因为他目前和凤霞的关系还没有确定,他不能这样说话。这又使他想起上次被凤霞母亲拒婚的情况!他摘了一个小娇篮子里的野菜叶在嘴里咀嚼起来。他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种本该有男朋友或者丈夫做的事情,现在却要外人来帮忙,凤霞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小娇也感觉到了,李刚懂得这一点。就因为李刚懂得这种细腻的感情,小娇知道凤鸣才特别的喜欢他。
“其实,我已经很想见你了,”小娇说着,“今天能见到你,我真是特别高兴!”
“您从小一直在城里长大,没过过这种苦日子,一定觉得这里太不习惯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现在正好没事!”
“不了,现在好多了!”小娇说着,“开始的时候,是有些不方便,亏得这些人,现在一切都好了,”她说着看了看后面的人。那些农妇知道在说她们,快乐而亲切地对李刚微微一笑。
“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她对他说。
李刚一边和小娇在路上走着,一边聊天,他们谈到了凤霞。
“凤霞一听说你在农场度假,也想过来陪你住几天,”
“真的吗?”小娇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李刚为了改变话题,就跟小娇大谈农耕之道,指出种地之精髓在于根据土质而选择庄稼,等等。
他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极想听听关于凤霞婚事的情况,尤其是凤霞母亲对于凤霞选择对象的判断,但又怕听到。他怕的是上一次求婚的阴影他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这一回又要被破坏了。
“婆婆、凤鸣和我都极力希望凤霞在外地有个家,有个人照应,”小娇沉默了一会儿说。
“你们都有人选了吗?”李刚激动地问。当他说这话并且默默地瞧着她的时候,小娇觉得他脸上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可怜神气,使她想起了她每次做错事凤鸣原谅她的那张表情。
“我们心里是有杆秤的,”小娇脸上露出善良而带有几分嘲弄的微笑,“我们心里有人选啊?”
他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您知道,我当时求过婚,被拒绝了,”李刚说,刚才还满腔的柔情,这时却因为想到了以前所受的侮辱而愤恨起来。
“当时,你求婚那段日子,她正好无法回答你,她天天看到的是求婚的那些青年,而她却好久才见你一次。要是她年纪大一些,再成熟一些,她就不会犹豫了。”小娇说着,亲切地凝望着他的脸。
李刚坐下来,喝了一杯茶,感到有点坐立不安了。他看见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就告辞了。
中午的时候,李刚亲自到菜地里去看装菜的情况。以前,店里的菜都是大堂经理雇人进菜,李刚观察进来的菜后,总觉得价格有点高了,此后,他规定了菜的价格,上下不可进出多少,而且每周末自己都要亲自去很远的地方拉菜,自己店里用不完可以卖给邻居店里的人。每晚他都要按时清算账目,利润在一点一点地增加。
午饭时刻,李刚来到菜地里,他想亲自了解一下菜的详细情况。农场的主管穿戴整整齐齐高高兴兴地接待李刚,陪他参观全部的菜园,详细的介绍了每种菜的产量、季节及营养。当李刚问起每种菜的价格时,主管却含糊其辞,不乐意回答。这就更加证实了李刚的猜测,批发和零售的价格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在他的面前,在小娇花园旁边的菜园上,有一群穿的花花绿绿、喜悦地高声谈笑的妇女,松散的青菜在嫩绿的菜园上很快被堆成一个个圆形的菜垛。雇工们拿着叉子跟在农妇们后面,把一个个圆形的菜垛抛上汽车。
“真是收菜的好季节,”坐在李刚旁边抽烟的一个老头儿说,“这些菜真是长的太旺了!”
“要是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他大声的对着站在车旁抛菜得一个小伙子说。
“你累吗?要不你在上面躺一会?”小伙子停住了,笑嘻嘻地回过头去,望望那坐在车上整理菜也在微笑的面颊红润的农妇,高声地嬉戏着,接着又抛起菜来。
“这是谁呀?你儿子吗?”李刚问。
“我二儿子,”老农亲切地微笑着。
“小伙子不错!”
“就那么回事,”
“结婚了吗?”
“有几年光景了,”老农说着,“现在都能闻到一股青菜的香味。”他想改变话题,又把前几分钟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刚留神打量着小伙子和他的妻子,他们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装菜。年轻、美丽的妻子站在车上,接受、铺平和踏实小伙子抛上来的青菜。他先是一大抱一大抱的抱给她,然后又用叉子灵活地叉给她。她干得轻松、利落、愉快,然后以富有弹性的敏捷动作把全身的重量压在青菜上,接着又弓起红色丝绸裤子的双腿,挺起富有弹性的胸部,灵活地挥动双手,把一摞摞抛上来的青菜铺平。有时候,冷不防女人会绊一跤趴下,小伙子说句什么话,两人哈哈大笑着。两个人身上洋溢着强烈的青春与爱情,李刚羡慕地看着他们。
李刚在农场躺在车上过的这一夜并不是虚度的。他对自己经营的这个行业产生了反感,已经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致了。尽管他店里的生意还可以,但像近段时间这样遭遇到这么多的挫折,他同各个商家和贩子发生这么多争执,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发生这些挫折和争执的原因现在他全明白了。他以前在经营中所尝到的乐趣,他通过同多数底层人们的接近,他对他们、对他们生活的羡慕,他想过那种生活的愿望——这种愿望今天夜里对他已经不是梦想。通过今天晚上他对这个计划的方方面面的考虑,使他再也没有这样的兴致了。而且,作为这个圈子的人他也不能不考虑他同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关系。他感觉他此时的行业就是一场残酷而顽强的斗争,在这场斗争中,一方面要求自己把一切做得尽善尽美,竭尽努力;一方面又要求顺其自然,看客户的反应,也就是对你的经营和人品的认同。他知道大家都很爱戴他,他觉得这是对他最好的评价。至于所以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只因为大家都想赚钱,都想得到自己的利益,李刚早就不满足于他们之间这种互相竞争的态度。如今他感觉他不能欺骗自己了,他现在所拥有的第二职业,不仅不能吸引他,而且使他觉得厌恶,他感觉此时他再也干不下去了。
此时,凤霞在离他很远的城市,他想看到她,但又看不到。当他单独和小娇喝茶的时候,小娇曾经告诉他,让他再去求婚一次。她还向他暗示,此时婆婆肯定会接受李刚的,也会答应李刚的求婚的。李刚自从和凤霞在一个城市后,他感觉他还是爱她的,但他此次不能去看凤霞的母亲,他也知道她在家。他向她女儿求婚而遭到她的拒绝,这件事成了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不能因为她对我的拒绝,就放弃了我对她女儿的爱。”他自言自语。这种想法使他对此时的这个老太婆变得冷淡和充满敌意了。“如今我同她说话,不能不带着几分敌意,看见她我不能装作不生气,只能使她更加恨我,这是一定的。再说,在小娇同我说了这番话以后,我怎么能再上他们家去呢?难道我能装作不知道我上次求婚被拒绝的事吗?我去就要装的宽宏大量,原谅她?小娇为什么要让我再去她家见她一次呢?如果我在什么地方碰见她,一切就会很自然,可是现在是小娇让我过去,似乎办不到了!”
这可实在使他没有办法,一个聪明的女人怎么对她的小姑子可以体贴到这种地步!如果他去了,那不行,因为他不能去;如果他不去,那就更糟。第二天临走的时候,他把这件事交给农场的主管,托他买了很多的东西去看凤霞她妈,自己则开车返回了A市,他感到在自己心里最烦恼的时候,独自开车也是一种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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