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寒风冷冽,房俊穿着厚厚的大氅、戴了一顶貂帽,在书院的山路之间漫步而行,身后一大群人亦步亦趋、簇拥向前,视察着书院各处建筑。
无数民夫自山脚下将各种建材运上山,一堆堆触目可及,皆被大雪覆盖。
房俊在饭堂处停下脚步,对身后工部左侍郎张文瓘道:“书院重修的一应花费全部出自内帑,由陛下全力支持,无需经由民部审批规划、拨付钱粮,所以你大可以放开手的干,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之下尽可能多的囤积建材物资,争取开春化冻之后在最快时间完工,不能耽搁学子入学。”
张文瓘以及一旁诸多官员都有些无语,皇帝的钱就可以随便花是吧?
普天之下,这话也就房俊敢说……
不过既然房俊敢说,张文瓘也就没了压力:“越国公放心,下官对整个书院重修之规划了然于胸,若是在钱粮充足的情况之下还不能完成任务,下官辞职谢罪。”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若是这般还不能干好工作,自己也没脸在工部待着,趁早回家种地吧……
房俊蹙眉看着他,浓眉蹙起,不悦道:“你没抓住重点。”
张文瓘又是紧张又是不解,有些茫然。
不就是今冬将建材物料备齐,以便于开春化冻之后尽快动工、尽快完工么?
“咳咳……”一旁的岑长倩提醒道:“越国公的意思,是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之下,尽可能多的招募民夫,加快建材物料的囤积,以及开春之后的施工进度。”
张文瓘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汗颜道:“越国公放心,下官明白。”
心中警醒,自己大抵是因为以左侍郎之官职执掌工部事务而导致志得意满,进而揣摩上意的能力下降,居然需要一个十几岁的学子提醒才能领会越国公的意思,简直汗颜。
房俊点点头:“这两年关中天灾人祸横行,百姓生活不易,工部虽然与民生不沾边,却也要尽可能的关注民生疾苦,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多多造福百姓。”
连续两次兵败给关中造成的伤害堪称巨大,各地的粮秣消耗告罄、城池房舍损毁严重,需要长时间的修缮才能恢复如初。好在帝国疆域辽阔,虽然关中物资匮乏、百姓生活艰难,但江南风调雨顺连年丰收,通过漕运将各种物资运抵关中,极大缓解了困难。
带到营建东都洛阳分担长安压力,关中就会有更为丰富的物资进行重建。
而最好的重建方式,自然是以工代赈。
书院归于皇帝名下,算是皇帝的私产,而现在皇帝的内帑之内堆积着无以计数的金银钱粮,可以利用重建书院的机会自今冬开始便开始赈济关中百姓。
既然皇帝的钱多得是,自然就要多多招募民夫、多多花销,只不过这种话不好明说,只能靠下官自己去领会……
瞥了一眼岑长倩,这孩子经过一场生死之间的大战变得愈发沉稳厚重,且那一份聪明伶俐并未减弱,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到了晌午时分,房俊谢绝了一众官员邀请他回城宴请,带着亲兵踏雪疾行一路奔赴终南山。
……
道馆之内,长乐公主一袭道袍、仙姿绰约,跪坐在案几之前为房俊布菜、斟酒。道馆的伙夫亦是来自御膳房,手艺极佳,几道素菜整治得口味甚好,房俊胃口大开,连着用了三碗饭、喝了一壶酒,将菜肴扫荡一空。
饭后,两人坐在窗前的地席上,喝着茶水聊天。
房俊一本正经道:“殿下如此急召微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但有所需,还请殿下名言,微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长乐公主白了他一眼,对言语之中的暗示充耳不闻,拈着白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问道:“对于兕子的婚事,你怎么看?”
房俊就笑起来。
晋阳公主召自己入宫的事情长乐不可能不知道,她却不问,而是转了一个弯,既表达了对他的信任,又显露了女人的八卦之心,很有意思。
长乐公主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笑?兕子年岁渐长,婚事不能一拖再拖。”
房俊执壶给她斟茶,有些不以为然:“晋阳殿下的婚事自然重要,但现在她正在孝期之内,谈婚论嫁也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何必急于一时?需知婚嫁乃是人生大事,最是急切不得,否则很容易失去判断,变成将就。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那会毁了晋阳殿下一生,应当慎重再慎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