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于崔灿星河中的圆月,皎洁而明亮,银白色的月光与点点星光毫不吝惜地倾泻而下。
但高低不平的群山好似大张张漆黑的巨口,将月光吞噬地干干净净。
月光无法穿透密林的枝叶,就连河谷中的河面也只是偶尔泛起一层月光。
顺着陡峭河岸行军的罗一,不但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精神还时刻紧绷着,生怕一不小心掉进因雨季而暴涨的河水之中。
比之先前奔袭建安,难度提升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让罗一心中难免生出了一丝悔意,领兵的将军真不是那么好干的。
只想着战略上的谋划,忽略了实际行动起来遇到的困难。
以草河城为圆点,半径二百里左右都是莽莽群山。
虽然山都不是特别高,山谷河谷也众多。但怎么说也是山地,走起来肯定比平地累得多。
最危险的是,雨季还没彻底过去,行走于河谷中并不安全。
一旦接连下个二三天大雨,河水再次暴涨,率领的这两千人马很有可能会直接就会一波带走。
好在范阳过来的军卒都是精锐,左右两团这一年多没少折腾,抗压能力是成指数上升,士气非常不错。
连带着编入军中的室韦人都没产生什么畏难情绪,不然光是稳固军心这块都够喝一壶的。
“你小子又琢磨什么呢,这么出神。”将罗一拉住李尚客指了指逐渐变得不再陡峭的河岸道:“已经快要进入靺鞨人盘踞的谷口了,估摸着离营盘还能有个五六里,下令休整半个时辰吧。”
罗一眯起眼睛竭力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四处确实变得开阔起来,心中顿时一阵轻松。
摸到这里,打头的捉生将都没传信过来,可见靺鞨人
下令停止行军休整后,边挥手驱赶身旁的蚊虫,边低声对李尚客打趣道:“我能琢磨什么,还不是在埋怨你。
这一路幸亏是有惊无险,以后我再打算这么冒险你拉着点。”
“你小子说这话亏不亏心,在东亭的时候我没拦着你?”摘下水囊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李尚客撇嘴道:“就连接到安九郎和高尚要来的消息都不能让你熄了奔袭的心思,你可真好意思怪我。”
顿了顿,李尚客压低声音疑惑地继续道:“这两人过来明显是来安抚保定军与东亭的。
按道理,这该是件高兴的事,你倒却急着跑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缘由。
马上就要袭营了,这个时候没什么可藏掖的了吧。”
罗一先是翻了一眼李尚客,随后掏出一块油炸过的饼子边吃边低声回道:“不是你那我别站错队的。”
李尚客不客气的一伸手,示意罗一掰着饼子给他,道:“意思是这个意思,但我没让你得罪人啊。”
将饼子递给李尚客,罗一拧了拧眉道:“高尚是干啥的你不知道?
安老九自己来,那是安抚。他跟着过来可不是好事。”
李尚客明白罗一口中说高尚下来是什么意思。但也正因为如此,对罗一的安排更有些看不懂。
如果安禄山没起心思,根本不用派人来安抚。毕竟不管是靖东军还是保定军,都归平卢节度使的节制。
只是两个职位上正常的调动,用得着顾及下边是怎么想的?这样做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不过李尚客认为安禄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应该笃定罗一站在他那边。
而罗一又与保定军的军使王玄志有渊源,相当于用罗一编织了一张网,将保定军也给囊括了进去。
因此安九郎与高尚下来,不该说是安抚,该说是以示恩宠才对。
此刻罗一越是该虚与委蛇,先麻痹对方才对。
所以李尚客十分不解道:“那你更不该这个时候出来了。”
罗一没有马上回答李尚客,而是先让老班头领着人退得远些,才低声道:“受你们所赐,不管辽西还是辽东,全都知道我是个爱财之人。
并且还是个为了财帛极其能折腾,经常使些常人看不懂的手段用以敛财。
简单一些或者更直白来说,就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
说到这,罗一瘪瘪嘴,没好气地继续道:“身居高位的哪个不多疑。
我这种既聪慧又爱财的,不趁机提出点要求来,在他们看来才是不正常的。”
“你这样一说也有些道理。”咬了口饼子咀嚼了几下,李尚客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你在东亭同样可以提要求。”
“啧啧,都说你与我性子挺像,闹了半天就是个棒槌,一点都没随我。”
罗一鄙视地看了一眼李尚客,继续道:“高尚高不危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你与我说的。
当年老母在家饿得四处乞食而活都不归家。更是因为裤裆那点事就勾搭隔壁家的婢女。生下的小娘都十几岁了,还没给人家个名分。
并且从逢人就讲以他的才智不该只是个啃草根而该是天生食肉之人来看,性子十分张狂。
这就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功名什么都能豁的出去的人。”
说到这,罗一冷冷一笑,“这厮心狠,无德,且不计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