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被溃败的大军一路裹着着退到了潼关,又从潼关被溃兵已经受到影响的留守三万人马给裹着退到了距离潼关三十里远的关西驿。
因为天色已经入夜的缘故,叛军停下了追击的脚步,使得溃兵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而一路被亲卫绑在马上溃逃的哥舒翰,也终于再次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可此时的哥舒翰又能说什么,又有什么可说。
败的如此之惨,横竖都是难逃一死。
他能够做出的选择,只有尽量死的稍微好看些,死的能挽回些颜面,死的能让家里人少受这牵连。
因此哥舒翰的将令再次能够传达下去后,立刻开始收拢溃兵,准备向占据了潼关的叛军发起自杀式的冲阵。
侥幸趁叛军追杀溃兵之时能夺回潼关最好,夺不回就死在战阵上,给李隆基一个交代。
亲卫下去又是吆喝又是张榜,也仅仅收拢过来六七千的人马。
正当哥舒翰心中越发沉重之时,陇右的老部下火拔归仁率领百余族军逃回了驿站。
这让哥舒翰心中一喜,火拔归仁是突厥人,他的族军都是能骑善射之兵。
当初在陇右的时候,他又没少带着火拔归仁获取功勋。
火拔归仁算的上他的嫡系部下,正好可以让这些人马充当反攻冲在最前的锋矢部位。
不过还没等哥舒翰开口,火拔归仁火急火燎率先道:“不管公有何打算,还是先后撤一些再仔细商议。
贼军已经出了潼关一路追杀过来,再有片刻就能到了这里。”
哥舒翰心中一惊,没想到叛军来的这样快。
略微琢磨了一下,便同意了火拔归仁的提议。
毕竟现在溃兵根本没有士气可言,而且聚拢的人马也不够多。
关西驿离着华阴不远,退到那里不但有城墙可守,还能让收拢的溃兵吃上些饭食。
或许吃过饭食后,溃兵的士气能高涨一些。
另外,叛军就那么多,潼关以东的溃败根本没法追杀的完。
到时候反杀回去或许还能将遗落的将士给引过来,对叛军进行前后夹击。
不过让哥舒翰没想到的是,刚刚出了驿站火拔归仁便带领族兵围了上来,跪倒在地道:“此战已无挽回的余地。
就是连逃都没办法逃,再迟疑下去,定然是死路一条,公不若带着我等降了河北边军。”
闻言,哥舒翰的脑袋瞬间嗡嗡作响。
他万万没想到火拔归仁会生了这样的心思。
竭力压下惊愕与怒火,哥舒翰声音嘶哑道:“糊涂,我等身为大唐重臣,怎么能降了叛军。
尤其是你,当初你父亲走投无路之下,是陛下给的安身立命之所。
若是降了,你以后再无立身之处。
再者,此刻降了,你留在陇右的族人怎么办?
我又与安禄山向来不睦,你是我的部下,你认为他会善待你吗?”
哥舒翰的话,让火拔归仁略微迟疑了一下。
可一想到幼年时之所以跟随父亲从漠北投奔大唐。
就是因为当年默啜可汗见李隆基刚刚登上帝位,派了火拔部与默啜可汗的两个儿子攻打北庭想要去讨些便宜。
可结果不但北庭没打下来,默啜可汗的两个儿子也全都战死。
他的母亲虽然虽然是默啜的亲妹妹,可妹妹再亲也没有儿子亲。
无奈之下父母只能率部投靠大唐。
这让年幼的火拔归仁知晓了一个道理,不管是替谁打仗,犯了错那都是要被砍头的。
而此时的李隆基又与当年年迈的舅舅何其相似,变得老迈且无比昏庸。
没有任何犹豫就给了高仙芝与封常清一人一刀。
若不是有辽东那位无法无天的护着,这时候那两人坟头上的草都该长了老高。
若是真这么逃回长安,有一个算一个,肯定会被李隆基全都给砍了。
“公可想过一战损兵二十万,天子该会是如何震怒。
且高仙芝与封常清的下场就在眼前,天子根本不会顾及君臣之情。
那两人有辽东那位给保下,公与我可没人惦念,咱们还是降了吧。”
为了让哥舒翰能下定决心,火拔归仁抬手指向西边,沉声继续道:“就算天子能容得下咱们,杨国忠能吗?
之所以被逼着出关,还不都是因为杨国忠。
公不要再犹豫了,以您的大名,安禄山不会把您怎么样的。”
哥舒翰满脸失望的悲叹道:“你怎么钻了牛角尖。
此时效仿你父母当年的做法,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你能背叛大唐,安禄山就会觉得你一样会背叛他。”
顿了顿,哥舒翰无奈道:“我是副帅,一切责任都由我扛着。
你回长安去吧,陛下与杨国忠不会为难你。”
哥舒翰其实很想一刀把火拔归仁给斩了,可惜是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