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鼓声被层层的雨幕所遮挡,显得比往常更加沉闷,并且好似多了一丝压抑。
这让守城的禁军与青壮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如此瓢泼大雨下还要继续发动攻城,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而伴随着撞车粗糙的木质咕噜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分别出现玄武门、重玄门、朱雀门、通化门以及掖庭宫宫门等几个方向时,验证了守军们心中忐忑的猜想。
叛军发动了全面攻城,或者说是发动了最后的决战。
李泌在接到这个消息时,虽然心中同样忐忑,但更多的则是惊喜。
能让叛军做出如此急迫之举,一定是驰援而来的辽东军正在抵近。
李泌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骑着马奔走于四处的城墙之上将这个猜测告知守军,以鼓舞士气。
“莫要惊慌,援军已至不远之处,贼军乃是最后一搏!
只要坚守两日,贼军定然不攻自溃!”
“莫要惊慌,援军已至不远之处,贼军乃是最后一搏!
只要坚守两日,贼军定然不攻自溃!”
“莫要惊慌,援军已至不远之处,贼军乃是最后一搏!
只要坚守两日,贼军定然不攻自溃!”
……
守城的禁军与青壮经过一月的鏖战,能存活下来的本就有了些精锐的样子。
对于叛军准备发动的全面攻城,也只是略微有些忐忑。
听到李泌的呼喊后,士气更是瞬间高涨到了极致。
不过当看清朦胧的雨幕中出现了衣着普通,大声哭嚎的百姓,守城将士高涨起的士气瞬间凝固住。
就连李泌看到这种场景,脸上的兴奋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大好的心情更是瞬间跌落谷底。
这并不是与他国之间灭国之战,而是争位的上层之战。
大唐胜出,百姓还是大唐的百姓。
叛军胜出,百姓也会是大燕的百姓。
叛军这样做其实与自掘根基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怎么会,又怎么敢用这样毫无底线的卑劣手段。
“先生,这可该如何是好。”
同样冒雨出来鼓舞士气的李俶,慌忙的找到李泌询问了一声后,脸色复杂的压低声音道:“不能再这样守下去了。
下边的百姓中肯定有将士们的亲友,硬撑着怕是会出乱子。
长安能守到现在,我们对得起陛下,也对得起百姓。
趁着现在雨势滂沱,不如突围出去。”
面对这种情况,李泌心中其实也很纠结。
李俶说的没错,禁军与青壮毕竟不是久经战阵的老卒。
大多还是普通百姓的那种心思,强令他们对百姓下手,很有可能引起哗变。
可如果就这样放弃花了天大代价守了一个月之久的长安,而且还是在援军即将抵达的时候,又实在太过可惜。
“先生,不要再犹豫了。”
催促了一声,见李泌还是不吭声,李俶低声急迫道:“援军到底来没来,谁也不知道个准信儿。
趁着现在兵马还多抓紧突围才是上策。
不然,如先生所说,既要失地,又要失人,从而人地两失。”
李泌对李俶挥了挥手,随后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快步靠近垛口,仔细打量离得越来越近的撞车与百姓一阵,沉声道:“叛军突然间使出这种手段,必然是援军离得不远,他们应该比我们还要急迫。
如果就这样走了,或许正中他们的心思。
不能眼见着功亏一篑。
不然对不起被焚烧的各坊,对不起城中的百姓,更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将士。”
说完这些,李泌目光变得坚定,对身旁的春生与传令兵道:“赶快下去传令。
告诉将士们不要慌张。
叛军没有混入百姓中,只管将百姓放上来。
即便后边跟着上来些叛军,也能将其打下去。
而且正是因为援军的到来,才使得叛军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只要熬过百姓上来,叛军必败无疑!”
李俶见李泌还是坚持守城,又气又急又无奈。
靠近垛口向墙外望了望,看到百姓中虽然没夹着叛军。
但叛军的阵列与百姓相距却不超过三丈远,将放百姓从撞车上放进来,口子根本没法堵。
想到这,李俶脸色来回变换了几下,转过去对李泌一拱手,“既然先生决定留下,那我去别处鼓舞士气。”Μ
李泌点点头,“如此最好,只要挺过这一次,国都就再无陷入之虞。”
李俶对李泌挤出一个笑容,转身上马带着心腹护卫立刻顺着宫墙向东疾驰。
不过嘴上大声喊着振奋人心说辞的李俶,走到兴庆宫的夹墙时突然拐到了宫里,并且悄然下令将骑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旁。
坐在马上扫了扫算自己带来的几百骑,将将只凑够二千左右的骑军,李俶犹豫了一阵,咬牙大声道:“叛军卑劣你们已经看到。
此时只守不攻,显然无法应对这种状况。
现在随我顺着春明门杀出去打个叛军措手不及,以解此时的窘境!”
骑军对李俶的话并不怀疑,甚至还为李俶有如此担当而感到敬佩与骄傲。
没有任何迟疑,跟着领路的李俶心腹,顺着距离春明门不过十几丈远的一处偏门汹涌而出。
守在掖庭宫宫墙上的边令诚看到叛军押着百姓过来,瞬间如坠冰窟。
他之前几年就在安西给高仙芝当监军,对于兵事并不是一窍不通。
叛军这种做法简直杀人诛心。
长安城确实大,人也确实多,但都是这城里百姓的,必然有相互认识的。
禁军与各坊的青壮,虽然打到现在战力提升了不少,但那股心狠劲还没跟上来。
尤其是各坊的青壮,他们根本没法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