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儒生非议，而说天下，是扩大范围。</P>
单要我奏对，是为我方才言说禁儒，要斯继续扩展。</P>
“天下能非议朝堂者，皆为百家子弟也。”</P>
李斯高声朗颂，他已想明白了。</P>
始皇帝之心思，正如嬴成蟜所言一般，不要多想，就按照始皇帝吩咐去做就好了。</P>
因为多想，他也看不透始皇帝背后的深意。</P>
就像今日，李斯最初本以为是儒家的劫难，其后又以为是始皇帝在教子，现在才看出始皇帝不只是针对儒家，而是针对诸子百家。</P>
“左相此言荒谬也，今只有淳于越携儒生犯谏，何以来他家邪？”</P>
本来只在儒家身上燃烧的大火，被始皇帝，李斯一人一言莫名其妙就引到了百家身上。</P>
群臣坐的就没之前那么安稳了，一人瞬间直立反驳李斯。</P>
嬴扶苏想要出声为儒家辩解，嬴成蟜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以内力封住他奇经八脉，阻止他说话。</P>
“走走走，陪叔父喝酒去。”</P>
一边说，一边搂着毫无自主能力的嬴扶苏回到其最初的坐席。</P>
嬴成蟜刚脸色一变之时，就已起身向着嬴扶苏行去，是以能及时拦住其大侄子。</P>
“今日只得儒生，往日呢？纵横侯言陛下不孝，国尉言陛下不得共富贵。”</P>
纵横侯顿弱早已走了，但国尉尉缭还在玄鸟殿坐的稳稳当当。</P>
李斯开炮开到了尉缭身上，身为大秦军事第一人的尉缭如果一点脾气都没有，那在大秦这种好战爱战的大国就没法混了。</P>
在群臣侧目下，就连分封制和郡县制国制之争都没下水的尉缭也没起身。</P>
坐在席位上脸色阴沉地道:“此言语已有八年之久，那时老夫尚不了解陛下，其言过矣。左相若硬要翻旧事，可还记得汝曾是吕不韦那逆贼座上门客乎。”</P>
面对尉缭的反击，李斯不慌不忙道:“然也。斯未认清吕不韦其人，拜在其门下是实。国尉未认清陛下之心胸，言说陛下狭隘亦为实也。”</P>
李斯背后站着陛下，说这话有恃无恐，老夫却是不行。</P>
与其纠缠便等于是和陛下纠缠，不可继续为止也。</P>
尉缭老眼微阖，点头轻声叹道:“是实事，亦是错事，乃老夫生平之憾事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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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招惹尉缭的主要目的，就是杀鸡儆猴，不想在“百家非议朝堂”这事上与秦臣一个又一个地论证过去。</P>
武事第一的国尉尉缭都不争了，你们还要和斯这个文事第一的丞相争议什么？</P>
其效果也在李斯意料之中。</P>
群臣果然是呐呐不言，没有人就这个问题打断他说话。</P>
“或儒生，或墨生，或名生，或法生等。如许多之人可言百家生，亦可言读书之人也。咸阳如此，天下何如？令出咸阳不出三日，便有书生以其所学知识妄论对错。自以为凭心而说异于常人，出入皆胡乱非议。”</P>
“秦律未写因言获罪也，左相是要开此先河，要天下百姓不得言乎？”</P>
一秦臣站起，打断李斯之言。</P>
其身穿博士服，是道学博士崔广。</P>
道家将就顺其自然，君王无为而治。</P>
简单说就是农民种好地，屠夫杀好猪，琴师谈好琴。</P>
只要天下人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职责，那就是太平盛世。</P>
君王只要无所作为，天下就可以大治，其推行的人是五帝之舜。</P>
李斯所说的以所学知识妄论对错，在崔广看来是不对的，不符合道家理念。</P>
读书人读书就是为了明理，不让读书人讨论这些，就如不让农民种地一样，违背自然。</P>
“言说无罪，蛊惑有罪。这些书生在咸阳一地还只是言说不满不敢乱来，但到了六国之地，他们便带头制造谣言，否定秦政。还开办学堂，以其歪曲过后的思想私相传授给学子，致使六国各地至此仍不服我大秦，山贼四起。如此，可是崔博士愿看到的？”</P>
同为道学博士的唐秉，将要继续言说的崔广拉回席位。</P>
崔广皱着眉道:“何意？”</P>
虽然李斯这话明设陷阱，就是在堵崔广嘴，要崔广不能答愿意，但他崔广学问也不是假的，自是有法答之。</P>
唐秉低声道:“今日李斯言说已是自然，如水往低处流，鱼在水中游。崔兄以身拦之，阻断水流抛鱼上岸，不合道家之理。”</P>
崔广轻思，看了眼回到主座上的始皇帝，轻叹道:“唐兄之言甚佳，吾未勘破也。”</P>
崔广只言说一句便又坐下，与唐秉交谈几句再没站起，群臣都看在眼中。</P>
群臣倒不会认为是崔广怕了李斯，或败了李斯——李斯要是一回合能败一大家，顿弱得赶紧把纵横侯爵位让过去。</P>
但群臣会认为，这其中定有什么问题是他们所不明白的，从而不敢在这个问题上轻举妄动。</P>
尉缭乃我大秦军事第一人，崔广，唐秉，皆是名满天下的道家代表人物。</P>
连他们三个都不想和李斯继续争执，而是要等下去，那我够资格乎？</P>
“书生讲授经文，传播思想，以此来反抗和批判大秦之政令，统治已为常态。这些读书人以古非今，妖言惑众，如此不法之事，竟连朝堂诸公都有人以此为常态。此可乎？不可也！”</P>
“造成这一切之根由，是六国刚刚统一，百废待兴。学术太过自由，思想不统一，社会风气差矣。如此下去不加以制止，陛下的威势就会下降，造反势力就会变大，破坏秦国安定也。”</P>
不是所有秦臣都审时度势，有好些秦臣在李斯言说之际想要站起反驳。</P>
他们大多都是刚有所动作就被身旁好友拉住，起立最多的也不过半身，就被好友硬生生拽回席位上。</P>
李斯越论述，始皇帝脸上的期许表情就越加明显。</P>
群臣又不是盲人，都看得见。</P>
无论多不赞成李斯言论，他们都必须让李斯把话说完。</P>
因为始皇帝想听。</P>
李斯在始皇帝默许下，整整在玄鸟殿说了一盏茶时间的书生非议朝堂之罪，会给大秦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开放思想对大秦造成的弊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