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大秦，能够为人所尊敬的大秦公子，只有当今太子嬴扶苏。</P>
如果今日提出此项提议，跪在这里的是嬴扶苏，那他绝对不会被始皇帝问住。</P>
“在秦国，在群臣眼中，你是大秦三公子。在大漠，在匈奴眼里，你虽还是大秦三公子，但更是一块肥肉。”</P>
“一块能向朕讨价还价，索要城郡的大肥肉。你若还有三分自知，就滚回去，别在这里给朕丢人现眼！”</P>
嬴将闾再也不能挺拔身躯，巨大的无力感由心而发。</P>
其心像是有一只饕餮张开血盆大口，吃掉了他所有精气神。</P>
他身躯前倾将要趴倒在地，无意识地前伸双手，免得摔个鼻青脸肿。</P>
“陛下，你这是在训子，还是在训我啊？”</P>
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挡在嬴将闾面前，用大腿抵住嬴将闾前倾身体。</P>
嬴将闾双手没有撑在地面上，而是抱在了一条极其有力的大腿上。</P>
三公子没有料到会有人给予他助力，茫然抬头，就见到一脸不满的嬴成蟜。</P>
始皇帝脚步一停，背对着挡在其三子面前的嬴成蟜。</P>
正面面对始皇帝，站在大案旁边的七人能清晰看到，始皇帝原本平静的脸色，难看了下去。</P>
“屯留那件事都过去十年了，还没说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陛下你不要紧抓着过去事不放啊。”</P>
屯留之耻，秦国近百年来最大耻辱。</P>
赵国郭开以五千兵马，以寡敌众，将秦国长安君五万兵马尽留赵地，无有生还。</P>
并生擒长安君，以此向秦国索要一十五座城池交换，被秦人引为奇耻大辱。</P>
自此，咸阳最难听的骂人话，就变成了——汝子类王弟。</P>
嬴成蟜拍拍三侄子肩膀，轻笑道:“小饕餮别往心里去，你父皇这是在说我呢。”</P>
大案边屠睢冷笑，声音不高不低，言语不轻不重。</P>
“要是睢兵败屯留，早就抹了脖子死在赵国，哪有长安君这般骄傲。”</P>
脸色几乎与始皇帝一同变难看的李牧，此刻脸色愈发难看。</P>
他冷冰冰地盯着屠睢，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P>
“赵武安君脸色怎么如此难看，此该是你赵国之喜才对。”</P>
小将赵佗故意大声说道。</P>
李牧这次却连看都懒得看。</P>
秦国将领，一代不如一代！</P>
任嚣眉头轻皱，拦阻屠睢，赵佗。</P>
随王翦参加过攻赵之战的他，比屠睢，赵佗这两个天不服，地不服的新生代将军，对李牧了解得多。</P>
身为兵家中人，越了解李牧，越知道其的可怕之处。</P>
“敢问武安君，此事有内情？”</P>
李牧看任嚣是真心求教，态度良好，加之心中也想为嬴成蟜平反的心思。</P>
遂冷声道:“长安君是故意败之，好让郭开那奸臣掌权。赵五千军没有伤亡，秦五万人也一个未死。”</P>
任嚣:……</P>
屠睢:……</P>
赵佗:……</P>
三人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仗还能这么打？</P>
输了屯留，赢了国战，这不就是《孙子兵法》中的上兵伐谋嘛！</P>
任嚣虽然震惊无比，内心对嬴成蟜升起敬佩之情，但脸色还好。</P>
屠睢，赵佗两个刚才还出言讽刺的年轻将军就尴尬了。</P>
凡是兵家中人，大多都有一个特点，有根直肠子，敬重强者。</P>
两人脸色阵青阵白，视线不敢往李牧，嬴成蟜身上移，恨不得掐死刚才说话的自己。</P>
大案边上，这几个人说话声音都没有刻意压低，嬴成蟜听了个清楚，但嬴成蟜没搭理。</P>
一是懒得搭理，看不清楚形势就是愚蠢，和蠢人置什么气？</P>
二是没有时间，他要给自家三侄子撑腰。</P>
大案这边对话的时候，始皇帝，嬴成蟜这两兄弟也没停止对话。</P>
“我来替小饕餮答陛下之问，小饕餮不打算牵制匈奴，打算一统匈奴之地。他准备带三万兵马，自雁门出发，打到哪算哪。”</P>
“遇到匈奴就打，粮食快吃没了，就回雁门补给。皇兄可千万别说要是没打过怎么办，那不存在。”</P>
匈奴能攻克九原，雁门不是实力多强，而是大秦留守两郡兵力太少。</P>
此时的匈奴远远不是汉武帝时期，那个一统大漠，疆域比当时汉朝还要庞大的帝国。</P>
此刻的匈奴，仅仅只是大漠上的一个稍微强大一些的部落而已。</P>
始皇帝知道嬴成蟜有马鞍，马镫，马蹄铁，又知道嬴成蟜有比现今青铜器要锋锐得多的铁器。</P>
有这些开挂般的装备加持，三万兵马在难以设伏的大漠上就是无敌的存在，确实不存在打不过的情况。</P>
始皇帝转身，眯着眼。</P>
“他这三万兵马由何而来？”</P>
嬴成蟜轻笑，眯着眼。</P>
“我给。”</P>
“雁门之地，难生粮食。粮食皆是关中运输而去，耗费颇大。”</P>
朕不会补给这三万人马。</P>
“以后雁门粮食我包了，不，西北七郡粮食我都包了。”</P>
无所谓，老子有的是粮。</P>
始皇帝大跨步走到大案前，指着上面西北方向的舆图，厉声喝道:“好好好！你既要管，那你就管到底！三万兵马，每经战争必有折损。你远征大漠如同无根之水，你每战皆胜但是人越打越少，你能胜几次？”</P>
“你若是募兵参战，是募哪里的兵？雁门，九原，还是陇西，上郡？那里守卒比百姓多十倍，你要去哪里募兵？你募的来乎？”</P>
“当然，你钱多，你若是募关中，巴蜀等地之兵也募得到。但这些没有战争经验，没有受过训练的关中，巴蜀子弟到了匈奴之地。必定水土不服，一群孱弱百姓全副武装也不能敌过匈奴。”</P>
“匈奴不强，但那是和大秦锐士比，不是和大秦百姓比！当然，你还可以说你先训练，训练过再上战场，那朕就与你说说训练。”</P>
“在那等与中原完全不同的大漠，你至少要训练三月，才能出一支新军。三成新军要有七成老军裹挟，再有三月，军队才初步成型。你能训练出铁鹰剑士，对训练定然不陌生，应知朕是做的最佳估算。”</P>
“那么在新兵训练这三个月，三万老军在大漠上厮杀的老军能剩多少？能剩下原来七成？填补的新军会让你这支军队战力不增反降，再来三个月，剩的人数至少要减去五成！”</P>
“你不要奢望朕会派兵给予你支援，朕调往边郡之兵马仅够防守边郡，朕不会对你有任何支援。”</P>
“朕不是和你怄气，除非你让朕看到彻底消灭匈奴之可能，不然这场战争秦国绝对不会参与其中。”</P>
“你可以带着老三去大漠上任性，可以带着他做一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挥霍掉你这数年积蓄，玩一次大的。”</P>
“然后玩够了意气风发地回到咸阳，你做你的长安君，他做他的三公子。然后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朕，朕给你们收拾！”</P>
嬴成蟜按住身心一起颤抖，为始皇帝威势所慑，想要赶快逃离议政殿的嬴将闾。</P>
耸了耸肩，道:“陛下，就算如此，那也不是烂摊子啊，我们至少还为秦国赢得了休养生息的时间对不对？”</P>
始皇帝一声冷笑。</P>
“你来告诉朕，你带三万兵马只能打杀，不能建设。没有民众随你去，你建不成城池，打下来的领地要如何守住？”</P>
“你来告诉朕，你要如何在匈奴土生土长的大漠上，把匈奴赶尽杀绝，你比匈奴更了解匈奴地形，地势，地貌乎？”</P>
“你来告诉朕，你暴露马鞍，马镫，马蹄铁给匈奴，又不能杀尽匈奴。几年后大秦休养生息已毕，面对拥有马鞍，马镫，马蹄铁的匈奴，要多耗费多少兵员，多少钱粮！”</P>
“你来告诉朕，大秦数年灭掉匈奴之后，面对周边配备上马鞍，马镫，马蹄铁的东胡，羌氏等胡人，大秦还能扩张否！”</P>
“这个摊子，你自己说，够不够烂！”</P>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