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后又想,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况且现在还远远不到那种程度。
他在等,等林英开口,哪怕是尖酸刻薄的冷嘲热讽或泼妇一般的破口大骂也好,总归不是现在这样,令人窒息般的安静,只感觉得到呼吸在空气里,浅浅交错。
终于——
“孟庭东,你现在就是在一天天的混吃等死,你这种人没救了,活着还不如去死!吃屎都没人拉!”
“你这个婊子养的,就是个窝囊废!”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了你!”
……
在旁人听来如万箭穿心的话,于他却好似无关痛痒。他好像关闭了听觉这项功能,渐渐麻木了,在虚空中看到她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看到她松弛的皮肤和眼角的细纹,看到她左嘴角下的痣。恋爱时期他看到这颗痣便无端地欢喜,总觉得它像取了天边的红霞为底料、层层晕染出的一样,现在却觉得像极了一粒苍蝇屎黏在了下垂的嘴角,令人生厌。
无所谓了,因为早已习惯。
孟庭东就在不知不觉中被那只名叫习惯的兽吞噬了,连皮带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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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庭东看着熟睡了的林英,内心忽然生出一个大胆而可怕的念头来:
要是她从此消失就好了。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他内心不得安宁,脑海中有无数声音在叫嚣着:掐死她!掐死她!
他努力抑制自己不去想,思维却越来越不受控制。他吃惊地看到自己慢慢抬起了右手,缓缓放在林英脖颈处。
他一点一点地用力,林英却像没有反应一般,直到他狠狠地用尽毕生气力死死扼住那脆弱的脖颈时,她的双臂才开始猛地挣扎,不一会儿便无力地垂下。
“咔嚓!”空气里传来一道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
林英就像一片叶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床垫上。
孟庭东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不可思议的癫狂之中,他开始笑,大声地笑,夸张地笑,笑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我解脱了!我终于摆脱了二十多年的噩梦!哈哈,哈哈哈”
然而,他还没有笑完,便听到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用冰冷中带着点蔑视的语调说:“你以为这便完了吗?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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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庭东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喘息着,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他打开床头灯,发现枕巾全被冷汗浸湿了。他抬头看了一下钟,凌晨两点四十八分。
林英就躺在他左侧,呼吸均匀,已然是熟睡。
米黄色的灯光柔柔地照着,给屋里的一切披上了柔和的色彩,在这种神奇的氛围里,他的心逐渐沉静下来。
他下了床,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偷偷摸出藏在柜子里的烟,连外套都顾不得披,轻手轻脚来到阳台上。
打火,点上,放进嘴里深吸一口,让烟气狠狠到达肺的底部,孟庭东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他不敢去细究那个梦,这实在太可怕。
这只是一个梦,他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催眠自己。
外面很冷,他内心的绝望却更冷,冷得都要把自己冻住了。
哆哆嗦嗦抽完了一支烟,他没有急着回去,依旧站在那里,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